右眼流出的黑血尚未干涸,在苍白的面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像是一道从冥界爬回人间的虫痕。
视野已然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浸水的薄纱,世间万物都化作了摇曳的色块与光影——青灰的雨幕、墨黑的屋檐、远处鬼市灯笼残存的一点猩红,全都融化在潮湿的黑暗里。
祝九鸦伏身疾行于鬼市错综复杂的暗巷之中,雨水顺着她破碎的斗篷滴落,砸在石板上发出细碎如骨节摩擦的声响。
冰冷的湿意早已渗入衣衫,紧贴着她的脊背,像无数亡魂的手指在缓缓攀爬。
脚下泥泞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每一步都黏滞沉重,散发出铁锈与腐叶交织的气息。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系于发间的那枚空蝉蜕仍在微微震颤,其中苏柔那缕微弱的魂光并未因“逆溯观”的施展而平息,反而像是找到了共鸣的温床,在她颅内深处激起一阵阵细微而尖锐的回响——如同有人用生锈的针,在她脑髓里轻轻刮动。
祝九鸦靠在一堵湿滑的墙壁后,剧烈地喘息着,呼吸带出白雾般的热气,瞬间被冷雨吞噬。
指尖抚过自己的左肩胛骨,那处烙印着噬骨巫传承的乌鸦图腾此刻正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虫蚁在啃噬血脉。
图腾的尾羽部分,几根原本只是虚线的轮廓,竟在皮下微微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沿着她的骨骼,从那图腾的内部攀爬而出。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舌尖的剧痛让她短暂清醒。
一口精血喷在掌心,五指迅速勾勒,血珠在皮肤上凝成一道复杂的“镇魂契”符痕,灼烫如烙铁。
她将血掌狠狠按在左肩,嗤——一声轻响,皮肉微焦,那股蠢蠢欲动的异状终于被压下。
“不是吞噬……是共鸣。”她低声自语,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像枯枝在风中折断。
苏柔的执念并非想要吞噬她,而是在她的血脉中找到了回响,它不想消失,它只是……想被人记住。
半刻钟后,毒娘子悄然现身巷口,身形瘦削如影,手中捧着一方尚沾着新鲜泥土的布条。
“小桃的。”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按你说的,在她埋尸处找到的。她娘说,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绣了好几个月,说要等着嫁人那天戴。”
祝九鸦接过红巾,指尖传来刺骨寒意——那不是单纯的冷,而是深埋地下多年才有的阴寒,黏腻如腐土包裹的蛇皮。
她将红巾贴近鼻端,一股极淡的冷香幽幽浮起,像是寒冬里最后一枝梅的残息,清冽却死寂。
可在这香气之下,却藏着更深重的、属于绝望与恐惧的气息——那是少女临终前无声哭泣时,泪水渗入织物所留下的灵魂印记。
冥妆铺的门扉在雨夜里吱呀开启,八角铜镜前,一场通往执念深处的窥视即将开始。
铺内没有点阳间的灯,只有三盏以尸油为燃料的阴烛,幽绿色的火光在昏暗中摇曳,将蟾姑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映照得如同风干的树皮,每一道沟壑都在光影中蠕动。
她接过那方红巾,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将其平铺在冰冷的八角铜镜前,指尖划过布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翻动一页页无人阅读的遗书。
随即,她拿起那支人骨制成的画皮笔,笔尖在祝九鸦早已备好的心头血碟中轻轻一蘸。
猩红的血珠被狼毫瞬间吸尽,笔锋微颤,像一头嗅到怨气的活物。
蟾姑没有用笔去画符,而是以笔尖蘸血,在镜面上轻轻一划。
刹那间,镜中幽光流转,原本模糊的倒影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断续而诡异的影像——
那是在一间陈设简陋的卧房里,被救下的少女沉香正跪坐在床头,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嫁衣,头上本该盖着的盖头却被掀开,扔在一旁。
而她在镜中的倒影,赫然坐着另一个“自己”。
那个影子般的“沉香”同样穿着嫁衣,正拿着一把木梳,缓缓梳理着长发。
它的嘴角含着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可当镜头拉近,祝九鸦清晰地“看”见,那影子的一双手枯瘦如枝,指甲边缘泛着死人才有的青黑色,梳齿间还缠绕着几缕灰白色的发丝。
“她在梦里已经开始替换自己了。”蟾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这不是附体夺舍,这是‘心门自开’。当一个人极度恐惧失去所爱、恐惧自己不配拥有幸福时,她的执念就会在梦中造出一个更‘完美’的影子,然后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
祝九鸦死死盯着镜中那对双生儿的画面,喉头翻滚着一股寒意,仿佛有冰锥顺着食道滑入胸腔。
她终于明白了。
“所以,苏柔选中的不是新娘。”她忽然冷笑出声,那笑声在死寂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夜枭扑翅,“她选中的,是那些内心深处恐惧婚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恐惧,才是最好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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