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全家人都对他寄以厚望,赌他渺茫的前程会让家里吃穿不愁。现在,这个死丫头仅凭一己之力,已经让家里人过上温饱的日子。就算他明年考上秀才,对现在的安家,那也只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安子修好郁闷:既生瑜,何生亮?
饭菜还是安子娴看到就想哭的菜糊糊和杂面馒头。她的灵魂记忆里,每顿都是大白米饭和青绿蔬菜,她的家乡在物产丰富的江南。虽然她出生在贫穷的农户之家,但一日三餐大白米饭是不曾短缺过的,奶奶腌制的咸瓜咸菜十分的清脆可口。安子娴逼着自己吃下半个馒头,喝下一碗菜糊糊。把剩下的半个馒头给了坐在身边的安子玉。
安子娴只吃了五分饱,实在吃不下了,看着眼前半碗菜糊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别人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她不好意思浪费粮食。可是硬把不想吃的东西吃到肚子里,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她得想一个办法解决自己剩菜剩饭的问题。
安子娴灵机一动,把目光转向安子良:子良,村子里有没有小奶狗?我们家抱一只来养,晚上可以替我们守夜。安子良眼睛放光,大声说:大栓家就有一窝,我说要抱一个回来,娘不肯。
朱氏忙说:你姐说要养狗,你就去抱一只。抱只好看些的回来。现在的朱氏,对长了本事的女儿安子娴有些敬畏,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安子良用力点头,吃饭的速度明显快:我这就去抱回来,子欣说:哥,我也去。
安子娴说:拿上几个馒头给大栓兄妹,不能白要人家的小狗。安子良嘴里塞满了食物,两个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可爱极了。安子娴摸摸他的头:慢点吃,别噎着。看到众人陆续放下了碗筷,张静雅,安子玉和安子怡三个女孩子,便抢着收拾碗筷。
安子娴走出草棚,眼前豁然开朗,仲春时节,白昼渐长,傍晚时分,太阳还没落山。夕阳躺在一块灰色的云朵里,把云朵渲染得如彩绸,厚重又绚烂。布谷鸟在青蟒山林中,不停的叫着布谷,布谷。声音急切而热烈,催促人们耕田播种。
安子娴朝五舅舅家走去,五舅舅家处于黄泥村和朱家村的边界。走出黄泥村就看到他家的房子。五舅舅家四间茅草房,新铺的茅草显得房子干净整洁。院子里放着板车,房门半开半合。安子娴站在院子里叫了声:五舅。
门里探出一张和蔼的脸,看到是安子娴,和蔼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子娴,是你啊,快到家里坐。吃饭了没有?安子娴有六个娘舅,其他的娘舅和她家并不亲,可能五舅舅和她的娘朱氏是双胞胎的原故。五舅舅一直对她们兄妹照顾有加,因了这份照拂之情,安子娴不想让五舅舅失去开发荒田的机会。
五舅舅把安子娴让进屋里,屋里桌椅齐整,地面平滑干净,五舅舅家是村里少有的殷实之家。桌上有半碗菜糊糊,一碟子腌咸菜,一碟子小鱼干。
安子娴说:五舅舅在吃晚饭,怎么没看到舅妈和表哥表嫂她们?五舅舅说:她们回白鲢湖了,马上就要入桃花汛,白鲢湖家家都要下湖捕鱼,你舅舅和你表嫂都回娘家帮忙去了。
安子娴的五舅妈是白鲢湖人,五舅舅年轻那会,一年有半年在老丈人家帮忙。没有工钱,一天吃两顿饭,等过年时,老丈人会给些粮油米面。有时年景好,也会给百十文铜钱。因有老大人帮衬,五舅舅家的日子在黄泥村算是中上等。
五舅舅的两个儿子媳妇,是五舅妈叔伯兄弟家的女儿。他们也是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各自在自己老丈人家帮忙。安子娴说:五舅舅,我今来就是想让你也去开荒挖田,不要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五舅舅说:子娴,你给舅舅一个实话,那沼泽地真能种出稻子来?安子娴说:就算种不出稻,可以种水生植物,水芹菜,荸荠,茨菇,莲藕都可以卖钱。表哥他们与其帮别<干活,还不如回家挖田,现在挖到多少田都属于自己,田地才是永远保值的财富。五舅舅说:我听你的,明天去把你两个表哥叫回来,也去挖些田。
安子娴从五舅舅家里回来,看看天色尚色,便到小叔公家,也想劝说小叔公去挖田。小叔婆娘家也是白鲢湖人,三个媳妇也是娘家亲戚的女儿。因男人都在娘家帮父兄干活,三个媳妇在娘家的日子,比在婆家的日子多。
小叔公家也在吃晚饭,家里有小叔公和小叔婆,还有几个三五六岁不等的孩子。安子娴直接了当的说明来意,小叔公还没说话,小叔婆便开口回拒:我们家不去开什么荒,去做那些无用功,那沼泽地要是能种出稻谷来,早就有人去耕种了,还能荒芜到现在。
我家三个儿子在他们的丈人家干活,有吃有喝,逢年过节还有礼物拿。傻瓜才会去沼泽地挖田做那无用功。安子娴说:要是开垦出五六十亩田,自给自足,又何必去帮人干活。端人饭碗受人管,哪有自己给自己打工干活更有劲,更有意义。
小叔婆脸色有些不看了,沉着脸,拿起鸡毛禅子赶苍蝇。安子娴连忙闭嘴,起身告辞。五舅舅和小叔公都是典型的妻管严,怕老婆的人一般不会在外面犯事。但他们也会多少散失一些闯荡的勇气。
小叔公自然知道开发沼泽地的意义,也看出其中蕴藏的价值。打算把儿子叫回来挖田。结果被小叔婆一顿狮子吼,把他的美好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安子娴从小叔公家出来,也不气恼,凡事尽力而为就好。并不是所有梦想都能开花,并不是善行都有善报。
太阳已落山,晚霞的余晖,犹如迟暮美人脸上的脂红,依然挂在西边天,明亮而绚丽。雀鸟归林,黄昏的莲花湖平静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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