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四姑道:安姑娘,我就烧个饭,煮个菜。你让我穿这怪衣服,戴个帽子我能解。你把我嘴巴蒙住干啥哩?这布蒙在嘴巴里憋闷得慌。安子娴说:蒙住你嘴巴的布叫口罩,你穿在身上的叫罩衣。以后不仅你要穿戴,每个做饭的人都要穿戴。连我娘做饭也要穿戴。
麻四姑说:我还是不明白这身怪衣服跟烧饭有啥关系?安子娴说:穿上罩衣可以防止油污染脏衣服。戴帽子可以防止头发掉在饭菜里。你吃饭时,吃到头发心里闹心不?最重要的就是口罩了。你做饭时,说不说话?打不打喷嚏?流不流鼻涕?
麻四姑不说话了。谁也不敢保证一天中不流鼻涕,不打喷嚏。这是人体自然功能,谁也无法控制。特别是打喷嚏,那是想忍也忍不住的。
安子娴说:做饭的人在说话时,唾沫星子会喷在饭菜上,打喷嚏时,唾沫星子会更多。你在家里做饭无所谓,家里人也不嫌你的唾沫星子。在这里做饭就得穿罩衣,戴口罩,我们可不想吃你的唾沫星子。众人又都大笑:对,安姑娘言之有理。谁也不想吃你的唾沫星子。
麻四姑闹了个大红脸。安子娴说:你不想做饭可以不戴,我另外换个人来做饭。麻四姑立马蔫了:我没有不想做饭,只不过不明白原因,想问问清楚,我这就戴上口罩。安子娴也知道,棉布口罩比不得纱布口罩,透气性要差些,整天戴着也不现实
她朝麻四姑说:刚戴口罩,你可能有点不习惯,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戴口罩的好处。平时你不用戴,只在烧饭做菜时戴就行。麻四姑这下是真高兴了,这要一天戴到晚,她得给憋闷死。
麻四姑回到草棚里,众人又拿她开玩笑,麻四姑也不恼:你们一个个就是眼红,看我穿新衣服,你们没得穿。才说这罩衣丑。罩衣那里丑了,我看美着呢。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四十多个女人,可以组成好几台戏了。一些没有机会出过门的姑娘媳妇,都只是静静听着。因为出门时自家婆婆和母亲早交待过,到人家做事尽量少说话多干话话。
那些有了年纪的女人毫不在乎,一边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要么就诉说婆媳关系,要么就声讨可恶的姑嫂关系。总之,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复杂的小社会。安子娴只要工人不吵架,不闹事。她们爱说长道短她管不着。
安子玉来到安子娴身边:姐,我们明天得多准备些泥鳅。今天还有些人没买到,有些怨言。说他们排队排了半天,突然说没有了。怪我们没有早点告诉他们。安子娴也没想到泥鳅能这么好卖,主要还是物美价廉。对买不起肉的穷人来说,泥鳅也算荤菜了,花两文钱给大人小孩解解馋也不错。如果继续这么畅销,她准备开分店了。地址就在货运码头,那地方流动人口多,说不定这普通的椒盐泥鳅会成为三湖镇的土特产。
安子娴说:我和你到沼泽地里拿泥鳅。顺便看看挖出了多少田?安子玉很高兴,两人各挑起水桶就要出门。安子怡走到安子娴身边轻声说:姐,今天卖到八百零二十四文钱。她的小脸因兴奋而红朴朴的,又娇俏又可爱。
安子娴在心中算了一下账,今天有四十个女工,一个四文工钱。需付一百十六文。卖泥鳅收入八百文,可以适当的在增添些女工。但一想到那耗资巨大的沼泽地,她又不敢扩大女红生产。虽然,她还有两百多两银票没有动。但在沈芙蓉没有把剩余的钱送来之前,她不敢在扩大投资范围。
老鼠也有隔夜粮,她得留一点资金做生活保障。毕竟明天是幸运和不幸并存,如果家里发生什么不测,老实巴交的父母指望不上,弟弟妹妹还小,他们也没能力相助。而她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和同学,她是孤军奋战的勇士,每一步都要谋而后动。否则,好不容易有所起色的家,又会被打回原形。
没有得到过温饱的人,并不觉得贫穷有多可怕。他们抗冻抗饿的机能都很顽强。而一旦吃了几天饱饭,在让他们断炊,他们便会觉得旧子难熬。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家和治国一样,家长的一个错误决策,也会让家庭一蹶不振。
安子娴说:你们继续努力,等你们一天能赚一两银子,我就给你们开分店,让你们一人经营一个店卖泥鳅。安子怡说:一人管一个店怕忙不过来。安子玉说:你傻呀。姐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做买卖,肯定会派人给我们帮忙。安子怡伸了伸舌舌,有点难为情。她一把抢过安子娴肩膀上的扁担和木桶说:姐,我和子玉姐去沼泽地挑泥鳅,家里有那么多人干活,说不定会有事找你,你哪也别去。
安子娴看着两个挑着木桶的妙龄少女,打打闹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啥滋味。这两个小姑娘现在对女红没兴趣了,家里那么多的布,也没想到要为自己做新衣裳。而是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特别是安子玉,大有要做商界女强人的潜质。每天,她不是因为卖完货物而满足,总是因货物畅销而责怪自己少囤货。有欲望才有动力,她要竭尽全力帮助她良性发展,让她们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其他三个姐姐一样,被人当商品用来换钱。
安子娴的活被安子怡抢走了,她在草棚里转了一圈,大家都各司其职,她根本插不上手。安子娴有点做老板的感觉,不用在车间忙活,工作只在办公室里。她要不要也弄个办公室呢?自己坐在里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她被自己这个骚包的想法逗乐了。
偷笑着走到灶房里,想帮麻四姑她们烧烧火,洗洗菜。灶房里热气腾腾,朱氏正在掀开蒸笼盖,馒头又大又圆,但并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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