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晚突然注意到账册的纸页边缘有细微的齿痕,与玄墨啃咬染梭的痕迹完全相同。“是玄墨的母亲留下的。” 她想起狐妖冢石棺上的刻字,“玄珠当年偷偷给你送过食物,这些齿痕是她留下的标记。” 画像的背面用朱砂画着只小黑猫,项圈上的玉佩与玄墨戴着的一模一样,显然是玄珠提前画下的。
周明的眼眶突然红了,指尖抚过画像上的小黑猫:“有只黑猫总在柴房窗外徘徊,每次来都会带点狐尾草。” 他突然看向玄墨,绿眼里的青光映着他的脸,“我离开那天,它跟着马车跑了三里地,尾巴尖的白毛沾着靛蓝染料,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玄墨突然用头蹭了蹭周明的手腕,九条尾巴在他袖口扫出青光,那里的染料渐渐褪去,露出底下的刺青 —— 是个小小的 “苏” 字,与从织工令牌上看到的完全相同。“周显以为磨掉我的胎记就能让我认贼作父。” 周明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不知我在柴房的砖缝里刻了整整一面墙的‘苏’字,就等着回来的这天。”
染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猛带着大理寺的人来了,手里捧着从周明驿站房间搜出的染坊工具,其中个铜制染勺的内壁刻着 “苏” 字,勺底的狐纹磨损痕迹与玄墨的爪型完全相同。“周公子昨夜没在驿站,有人看见他去了窑厂。” 赵猛的声音带着迟疑,“在石臼里找到这个。”
他递过来的油纸包里,是半块染梭,与周明手里的拼合后,梭身射出的青光照亮了染坊的穹顶,上面用骨粉画着完整的皇城图,百工司的位置被狐爪印标记,旁边写着 “三月初三,血月祭”,字迹是周明的,笔画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相同,在光线下泛着暖光。
“我去窑厂是为了取最后一批骨粉。” 周明的声音带着解脱,“想在今天完成最后一匹绸缎,把所有织工的名字都绣上去。” 他突然抓住苏轻晚的手,将那半瓶解药塞进她掌心,“剩下的药引…… 玄墨的心头血,就拜托你了。”
玄墨突然对着皇城的方向嚎叫,尾巴尖的白毛指向御书房的位置。沈砚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周明染的那些血色绸缎,不仅是复仇的证据,更是织工们的镇魂幡,就像染缸里的绸缎,最终的颜色或许由不得自己选择,但织进去的执念,却能穿透二十年的时光。
离开染坊时,日头已过正午。玄墨趴在沈砚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渐渐柔和,九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周明走在最前面,青布长衫在阳光下泛着青光,袖口的 “苏” 字刺青在光线下若隐若现。沈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周显账册里的话:“这孩子染的绸缎有股怨气,像极了当年的苏文清。” 或许仇恨真的能遗传,就像染方一样,在血脉里代代相传。
大理寺的囚车停在巷口,周明转身对着染坊的方向鞠了一躬,腰弯到九十度时,沈砚突然注意到他靴底的狐纹沾着点金粉 —— 与染梭上的完全相同,显然是从密门的凹槽里蹭到的。“告诉太子,布防图的最后一块在百工司的狐形摆件里。” 周明的声音透过囚车的栏杆传来,“是我偷偷换的,比王瑾那个更隐蔽。”
苏轻晚握紧手里的解药,陶瓶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混杂着账册的墨香和玄墨的狐臊味。她知道,周明的现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织工的冤屈,苏氏的血脉,狐族的守护,所有被染料掩盖的真相,终将在三月初三的血月里,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颜色。
沈砚抬头看向染坊的匾额,“周氏染坊” 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焦黑,却在玄墨的青光映照下,隐隐透出底下的 “苏氏染坊” 刻痕。他突然想起苏文渊医案里的批注:“染缸能染绸缎,却染不了人心”,原来这世间最顽固的颜色,从来不是靛蓝或绯红,而是藏在血脉里的执念。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像那枚合璧的染梭,把破碎的真相,一点点织回原本的模样。
玄墨的九条尾巴在阳光下轻轻舒展,绿眼里的青光与日头交织成温暖的网。沈砚知道,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只要这枚染梭还在,只要玄墨的灵力还在,只要苏轻晚手里的解药还在,那些被骨粉染过的绸缎,终将在阳光下褪去血色,露出底下最干净的白。而周明的牺牲,就像染方里的最后一味药引,虽然苦涩,却能让所有的冤屈,都得到最终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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