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石阶上长满青苔,缝隙里嵌着银灰色的丝线,与血色绸缎的经线缠绕在一起。玄墨的绿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九条尾巴扫过两侧的砖墙,露出上面刻着的织工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有个小小的狐爪印,与玄墨的爪型完全相同 —— 是玄珠当年留下的标记。
石棺前的供桌摆着个紫檀木盒,与祖父的那个一模一样。沈砚打开盒盖时,股浓烈的迦南香混着血腥味涌出来,里面放着苏文渊的医案和二十枚青铜令牌,牌上的织工名字与绸缎上显现的完全相同,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常被握在手里摩挲。
“这是他们的身份牌。” 苏轻晚的指尖抚过令牌上的 “苏” 字,“父亲说过,织工们视这些令牌如性命,当年就是为了保护它们,才被王瑾堵在染坊。” 医案的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是苏文渊写给王瑾的:“阿瑾,莫忘初心,三月初三,等我送解药”,字迹被泪水晕得发皱,旁边画着个染梭的简笔画。
王瑾突然跪在石棺前,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作响。“我对不起苏先生!”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染梭,与沈砚手里的拼合后,梭身射出的青光照亮了石棺内壁的刻字:“王瑾虽从,心向苏氏”,笔迹是苏文渊的,笔画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相同,在光线下泛着暖光。
玄墨突然对着石棺低吼,爪尖在 “心向苏氏” 四个字上反复划动。沈砚撬开石棺的底板,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王瑾的日记,其中页画着李涵用妻儿要挟他的场景,旁边批注着 “三月初三,假意应承,实为救织工”,墨迹里的血珠与王瑾护腕的伤口 DNA 完全相同。
“我早就想好了。” 王瑾的声音带着解脱,“把布防图的关键部分换了假的,真的藏在狐形摆件里,就是等你来拿。” 他突然抓住沈砚的手,将染梭按在石棺的凹槽里,“苏先生说过,染梭合璧时,东宫的密道会自动开启,能绕到李涵的藏身处。”
石棺突然发出 “咔哒” 的轻响,侧面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墙壁上的烛台还留着新鲜的蜡泪,与东宫密道的烛台完全相同。“走吧。” 王瑾擦了把脸,玄色官袍在通道的阴影里泛着青光,“再晚就来不及了,李涵的人已经在东宫外围集结。”
离开狐妖冢时,雨已经停了。玄墨趴在沈砚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渐渐柔和,九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王瑾走在最前面,银面具攥在手里,刀疤在月光下泛着红,像条未愈合的伤口。沈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人的善,就像染在绸缎上的秘纹,平时看不见,却始终藏在最深处。
通道尽头的出口藏在东宫的假山后,推开暗门时,晨露正顺着松针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太子承乾带着侍卫等在那里,看到王瑾时突然红了眼眶:“王总管……” 话没说完就被王瑾的摇头打断,“殿下,先办正事。”
王瑾将那半块染梭交给太子,三枚染梭拼合的瞬间,东宫的钟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檐角的夜鹭。沈砚展开从石棺里找到的布防图,上面的狐爪印在晨光中亮得惊人,与李涵的进攻路线完全相反 —— 是王瑾故意换的假图,真的布防图藏在医案的夹层里,用狐尾草汁写着 “李涵藏于御书房偏殿”。
“他以为我给他的是真图。” 王瑾的声音带着自嘲,“其实关键的角楼布防早就改了,织工们的骨粉染的绸缎,只能骗骗他那些没见过东宫的死士。” 他突然抓住苏轻晚的手,将半瓶解药塞进她掌心,“剩下的药引…… 玄墨的心头血,就拜托你了。”
玄墨突然用头蹭了蹭王瑾的手腕,绿眼里的青光映着他的刀疤。沈砚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阿瑾本性不坏,只是被世事染了色。” 或许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就像染缸里的绸缎,最终的颜色,往往由不得自己选择。
东宫的晨雾里,大理寺的人已经包围了御书房。沈砚攥着那枚合璧的染梭站在台阶下,玄墨蹲在他肩头,绿眼里的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王瑾整理了一下玄色官袍,银面具重新戴回脸上,转身走向御书房时,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浸在金光里,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苏轻晚握紧手里的解药,陶瓶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混杂着医案的墨香和玄墨的狐臊味。她知道,这场对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王瑾的救赎,织工的冤屈,狐族的守护,所有被染料掩盖的真相,终将在三月初三的朝阳里,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颜色。
沈砚抬头看向御书房的匾额,“正大光明” 四个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突然想起玄珠骸骨颈间的青铜项圈,想起苏文渊医案里的批注,想起王瑾日记里的挣扎,原来这世间最复杂的,从来不是染缸里的染料,而是人心。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像那枚合璧的染梭,把破碎的真相,一点点织回原本的模样。
玄墨的九条尾巴在晨光中轻轻舒展,绿眼里的青光与朝阳交织成温暖的网。沈砚知道,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只要这枚染梭还在,只要玄墨的灵力还在,只要苏轻晚手里的解药还在,那些被骨粉染过的绸缎,终将在阳光下褪去血色,露出底下最干净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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