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开封府地牢中，火把将曹啸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我说……我什么都说！”那曹啸看上去魁梧彪悍，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秦洛鄙夷地看着他：“快说！什么时候接应？在哪里？”
“八月初五，汴河三柳渡！”曹啸咽了一口口水，“还请饶我一条狗命！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还有其他吗？你和金人的交易，每次都是和谁接头的？”秦洛继续问道。
“其他的，小的真的不知道了，金人那边都是谢大人在联络的，我只是负责将货按照谢大人的要求运到指定地点！”曹晓无奈地说道。
他顿了顿，“另外，谢大人还让我们帮忙寻找谢小姐的下落，这次无意间在街上遇到，才绑了谢小姐，原想着一起运到北面去，可以领一笔赏钱呢！想不到……”
秦洛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先作罢。
出得地牢，他将询问的情况仔细和沈青河说了。
“确定是八月初五吗？”沈青河瞪大了眼睛。
“那曹啸确实是这么说的，那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想来不会有假！”秦洛说道。
“糟了，那八月初五是我们屯田司新种入仓的日子，宗爷爷特地从南边调了一批上好的冬麦种给我们，倘若那细作在麦种上做文章，那可如何是好？”沈青河满脸忧愁。
她顿了顿：“曹啸落网的消息，瞒不过三日。那细作一旦得知漕运线断裂，必定会另寻他路北归，我们想要抓到他就更难了。”
秦洛也甚是焦急：“那现在如何是好？”
“宗爷爷特地命人在屯田司建了三十七处粮仓，如果那细作要毁粮种势必要在粮种中混入霉变或者虫蛀的种子，释放害虫！”沈青河续道。
她心念一转，已然有了主意：“其实……我们可以设假仓！”
“设假仓？”秦洛吃了一惊，“可如今要再搭建仓库，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沈青河轻笑道：“只需将真种子藏进黄河帮的仓库即可！”
“这仓库细作肯定也知道，这样不安全吧？”秦洛满脸担忧。
“秦大哥放心，这曹啸的仓库刚刚被查封，那细作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将真种藏在这里。”沈青河嘴角微扬。
“妙啊！这样一来真种就安全了！恕某愚钝，这些是实在想不到的！”秦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青河沉声道：“秦大哥，山庄中跟了你多年的老兵，该派上用场了。粮仓、伙房、马厩这几个地方必须安插我们自己的人，扮作杂役或新兵，日夜轮值。”
秦洛立刻会意：“我这就让陈希去办，安排二十个自己的人日夜轮守，这些都是我们虎翼营在血战中活下来的，绝对可靠。”
转眼间，已到七月二十，白露节气。
清晨，校场上，新募的八千名虎翼营士卒正在操练，枪阵如林。
秦洛按剑而立，沉声道：“假仓已布下七日，细作毫无动静，莫非他识破了我们得计策？”
沈青河摇头道：“金人细作向来行事缜密，必会选最后关头动手，八月初五前他一定会现身！”
她忽然抿嘴一笑：“秦大哥，我的女子弩箭营已经组建了一千人，假以时日，我定让你看看我们女子是怎么杀敌的！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那曹啸，要不是他的仓库里有这么多弩机的零件和弩箭，我们也根本没有可能这么快造出箭弩！”
秦洛大喜过望：“实在太好了，那就辛苦姑娘了，某拭目以待！”
此时，江云正负责训练那些女子，她握着弩箭的手微微发颤——那些女子都是些苦命人，大多数是没有丈夫和家人的，有些甚至是从曹啸仓库里解救出来的。
如今她们褪去了脂粉，换上了轻甲，显得格外容光焕发。
“三点一线！”江云抬高声音，箭弩举至胸前，“眼睛盯准心，箭尖对着靶心！”她扣动扳机，弩箭“嗖”地钉入百步之外的草靶靶心，尾羽犹自震颤。
身后的女人们发出惊呼，纷纷夸赞江云箭术高超。
这箭弩看似简单，但真正实操时问题接踵而来。
曾被黄河帮打折右臂的朱娘子，弓弩绞盘刚刚转半圈就大汗淋漓，弩箭弹回时在她的虎口刮出血痕，她却咬牙坚持着。
“放箭！”江云喝令，却见前排一女子突然闭眼，弩箭直插向脚下的泥土。
“对不住……教头……”那女子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哭道，“我一拉弦，就想起金狗射杀我娘的场景！”她曾是绣娘，如今指尖却布满弩弦勒出的痕迹。
突然间另一个女子掀开衣襟，露出那恐怖的疤痕，喊道：“姐妹们，这是汴京城破时被金狗弩箭射的，奴家的丈夫也被金狗杀了，现在我们练箭就是为他们报仇，没什么好怕的！就把前面的草垛子当作是金狗！”
女人们群情激愤，草靶在她们眼里渐渐化成了金狗狰狞的脸。
这些改良弩虽然省力，但精准度，却需千锤百炼。女人们日夜苦练，手指被弦割得白骨森森，鲜血淋漓，却仍不肯停止练习。
秦洛在一旁观看，默默叹道：“这些女子果然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啊！某实在是佩服！”
沈青河甚是怜惜：“我已经命人去做指套了，这样她们也能少受些罪，这些苦命的女子，现在就是靠对金人的仇恨来支撑着！”
此时，江云悄悄靠近，压低声音道：“小姐，你看那第三排的第一个女子，十箭九中靶心，而且是靶靶穿透红心，力道之狠，绝非寻常的女子可以做到！”
沈青河凝神望去，只见那女子动作行云流水，扣动扳机时手腕稳如磐石。她凝视良久，竟然发现此女子似曾相识。
沈青河不动声色地朝江云使了个眼色，江云立刻会意，悄然退下。
片刻之后，那个箭术惊人的女子被引入营帐中。
那女子盈盈拜倒，抬头时，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与沈青河四目相对。
“是你！”沈青河瞳孔微缩，她终于认出，此人正是在邀月楼中给她们传递密信的那个歌姬。
那女子嘴角微扬，笑道：“小姐慧眼，奴家乃芙蓉卫——青莲，奉指挥使之命，特来助小姐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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