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大火之讯，如巨石投江般轰然坠入那檀香缭绕、方因太上皇丧仪稍得宁息的朝堂。殿内白幡仍随穿堂风轻拂，却难掩这则急报裹挟的彻骨寒意，连鎏金香炉中升腾的烟柱都似凝住了几分。
一众身着素服为太上皇“举哀”的文官，霎时噤若寒蝉，手中玉笏微微震颤，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他们望向龙椅上那道尚显年轻的身影，终于恍然——这位新帝所要直面的，从非朝堂上无关痛痒的“孝道”攻讦，而是一场关乎社稷存亡、你死我活的无形鏖战！
“陛下！臣请命！”新晋武将张宪跨步出列，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音，他满脸悲愤单膝跪地，“臣愿率禁军三万南下，踏平泉州逆巢，将那伙叛贼满门抄斩，以儆天下宵小！”
“无用。”
赵桓却异常沉静，仿佛未被武将的激昂所动。他缓缓自龙椅起身，玄色龙袍拂过金砖地面，步伐沉稳如磐，行至殿中那幅覆盖半面墙壁的巨大堪舆图前。
“派兵围剿？”他抬手点向舆图上模糊的江南区域，语气带着一丝冷冽反问，“我等连敌踪藏于何处、敌首究竟是何身份尚且未知，盲目兴兵不过徒耗军饷，反打草惊蛇让其遁形。”
“即便侥幸寻得他们的巢穴，将其一众党羽尽数诛杀，便能根除这背后盘根错节的症结吗？”他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赵桓指尖重重落于富庶江南那片绣银区域，语气陡然转沉：“‘黑莲社’之根，从不在人多势众，亦非倚仗江湖高手。其真正要害在于，他们早已悄无声息扼住了朕的……钱袋子！”
“彼辈能焚朕一船厂，便能焚第二个！”
“能令泉州工匠殒命，便能令汴梁百姓断炊！”
“与这般手握金融利刃、藏于暗处的敌人交锋，单凭刀枪剑戟的蛮力，断难取胜。”他声量不高，却字字如珠落玉盘，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桓脑海中飞速闪过前世所知的无数惊心动魄金融战局——索罗斯携量子基金做空英镑的雷霆手段，华尔街巨头搅动全球市场、收割各国财富的冷酷布局。那些无形烽烟的绞杀，破坏力丝毫不逊于千军万马。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锐光：今日，便要用他们的逻辑，破此困局！
“传朕旨意！”
“其一，即刻设立‘皇家银行’，以大宋朝廷百年信誉作质，发行改良版……‘飞钱’！”他顿了顿，眸光锐利补充道，“此‘飞钱’非昔日商人间汇兑凭证，朕要将其改制为可流通的真正‘纸币’，由户部统一印制、兵部派兵监守。”
“晓谕天下商贾，此后大宗商品交易，无需再费力携带笨重金银，只需持我‘皇家银行’飞钱，便可在全国各州府分行通兑现银，既避盗匪之险，又省转运之劳！”
“其二，全面开放‘海贸’！重启泉州、广州、明州三大‘市舶司’，增设十处通商口岸！凡商贾愿与海外诸国贸易者，只需向朝廷缴纳三成关税，便可获出海许可，朕更调沿海水师精锐舰船，为其保驾护航、抵御海盗袭扰！”
“其三，亦是最要之策！”
赵桓嘴角勾起一抹宛若鬼魅的笑意，目光扫过满朝震惊面孔：“朕，要发行‘国债’！以大宋江山社稷为凭，向天下募集军资！”
“具体而言，即以我大宋未来十年赋税收入作抵押，向天下百姓、商贾募集三千万贯军资！朕在此立誓，凡购国债者，三年之后必连本带利，额外加一成红利奉还，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朕，要用全天下之财，打胜这场朕的战争！”
三道旨意如三道惊雷接连炸响，朝堂之上顿时哗然！发行纸币？此乃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创举！开放海贸虽有先例，却从未这般彻底！更遑论向万民“借资”发行国债？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陛下！三思啊！”丞相李纲越众而出，袍角掀动间额角青筋暴起，急得汗透朝服，“纸币流通需足量金银储备支撑，一旦‘飞钱’信用崩塌，民间必定物价飞涨、乱象丛生，我大宋百年根基将毁于一旦！此举实乃与虎谋皮啊！”
“朕，偏要与虎谋皮！”赵桓声音斩钉截铁。
“黑莲社不是敛财有道吗？”
“那朕便让全天下之财，尽归朕之麾下！”
“他们不是想用钱财操控朕的江山吗？”
“那朕便布下一个更大、更超乎他们想象的金融‘棋局’！”赵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孤绝，“将他们连同聚敛的财富一并吸纳进这棋局，再亲手碾得粉碎！”
他望向那群被疯狂计划惊得目瞪口呆的大臣，阶下或面露骇然、或紧锁眉头、或窃窃私语。赵桓心中了然——这场无硝烟的金融战事，比北伐金国、直面铁骑更凶险百倍。但眼下社稷危在旦夕，他别无选择。
“朕知尔等所思。”
“故此，朕要亲自前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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