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苏晓的喉咙里挤出来,与她之前惊恐脆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挂着那抹凝固的、非人的微笑,整个人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伴随着体内传出的清晰“滴答”声,微微晃动着。
林墨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空间的诡异,但这一次,威胁以他刚刚试图拯救的人为载体,冰冷地贴在他的身边。
规则第三条的回响在他脑中轰鸣——不要相信时钟显示的时间。他理解了,这欺骗不止于视觉,更在于污染与替代。那个老式时钟将它的“本质”,或者说它的诅咒,转移到了苏晓身上。
他猛地甩开苏晓抓着他衣角的手,后撤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苏晓(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那个东西)并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头颅以一个轻微的角度歪着,空洞的眼睛“滴答、滴答”地追随着林墨的动作。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挑战着45分贝的底线。
怎么办?
攻击她?且不说下不下得去手,规则册子里没有任何一条提及如何处理被“污染”的同伴。贸然行动可能触发未知的惩罚。
抛弃她?独自前往第七区?这符合他最初的生存逻辑,但那个来自“3”区的书页翻动声,以及前人留下的探索图,都隐隐指向“协作”或至少“信息共享”的重要性。而且,苏晓本身可能还残留着意识,她是一个受害者。
就在他飞速思考对策时,苏晓体内的“滴答”声节奏突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从稳定的一秒一响,开始逐渐…加速。
滴答、滴答、滴答…
频率越来越快,如同一个不断上紧的发条,预示着某种不详的终结。
同时,苏晓的身体开始出现更明显的变化。她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类似钟表齿轮的淡金色纹路,关节活动时发出细微的、缺乏润滑的机械摩擦声。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那抹怪异的微笑扩大了,仿佛在期待着“时间到来”的那一刻。
林墨意识到,不能再等了。加速的滴答声本身,可能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违规——当它超过某个频率,或许就会被判定为“噪音”。
他必须尝试做点什么。
他想起了那把黄铜钥匙。它是从镜象区域获得的,与“自我认知”有关,而前人的探索图也提到了“钥匙”。它是否能锁住什么东西?包括这种无形的“污染”?
没有时间验证,只能冒险一试。
他迅速掏出那把古老的钥匙,紧紧握在手中。钥匙触手冰凉,似乎与这个空间有着某种同源的能量。
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定苏晓(或者说,她体内的那个东西)。
“离开她。”林墨压低声音,用刚好能让她听见,但又不至于触发寂静规则的音量说道。他知道这可能违反“不与红色管理员对话”的衍生原则,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
苏晓体内的滴答声猛地一滞,随即以更疯狂的频率加速!她的脑袋猛地扭过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完全面向林墨,空洞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丝聚焦,那金属质感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怒意:
“时间…是我的…”
她抬起手臂,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指向林墨。指尖的皮肤下,似乎有细小的齿轮在转动。
林墨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阻碍着他的行动。他咬紧牙关,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再次向前,将手中的黄铜钥匙,猛地向前递出,不是刺向苏晓,而是对准了她胸口正前方,那无形压力最核心的区域。
他没有碰到她,钥匙尖在离她身体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震动灵魂的嗡鸣响起。
钥匙本身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激发,表面流转过一层黯淡的、古老的光泽。苏晓胸口前方那无形的压力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细微的空气波纹。
“呃啊——!”
苏晓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混合着少女尖叫与齿轮卡死的怪响。她体内的滴答声变得混乱、刺耳,如同一个即将散架的机械。她身体表面的齿轮纹路明灭不定,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向后踉跄了几步。
有效果!
但显然,钥匙的力量不足以完全驱散她体内的东西,更像是暂时干扰了它的运作。
滴答声虽然混乱,却并未停止。苏晓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空洞与清醒在她的眼中疯狂交替。
“林…墨……”她艰难地、用自己原本的声音挤出两个字,充满了痛苦和求救的意味,但下一秒,又被那金属声覆盖:“闭…嘴…时间…”
就在这拉锯的关头,他们身后那片粘稠的、逼迫他们前行的黑暗,开始加速涌动,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所在的通道蔓延过来。前方的第七区入口,在暗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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