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透过仓库那布满污垢和裂纹的玻璃窗望进去。窗玻璃上的破洞像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一盏悬在半空的老旧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两个模糊的剪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积满灰尘的流水线旁，进行着某种仪式般的、沉默的交接。其中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身形有些佝偻，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黑色铝合金箱推过布满油污和铁锈的传送带。箱子与金属表面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刘晓璐的心跳更快了。她紧紧盯着那个箱子，那里面会是什么？是她猜测已久的秘密资金？还是更不堪的交易证据？她下意识地放大焦距，想要看清那两个人的脸，但光线太暗，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这时，她注意到接过箱子的那个身影——对方手腕上戴着一块银灰色的腕表，表盘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锐利的光，像手术刀一样划破了眼前的朦胧。那一瞬间，刘晓璐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财经频道里那些关于军火商秘密访谈的画面，那种不动声色下的冷酷与危险，竟与此刻这道冷光带来的感觉惊人地相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悄爬上。
就在她全神贯注，试图捕捉更多细节时，仓库里的灯，毫无预兆地灭了！
嗡——
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瞬间吞噬了一切。刘晓璐的心脏骤然一紧，随即就像失控的擂鼓般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跳出来。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想。是被发现了？还是他们的交易结束了？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但多年的记者直觉让她在短暂的惊慌后迅速做出了反应。她条件反射般地连续按下快门，手机屏幕上闪光灯的补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与未知的危险赛跑。
滴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低电量的警告，红色的提示灯像一颗不祥的眼睛，闪烁着催促她离开。刘晓璐心中一沉，暗骂自己出门前怎么没检查好电量。不能再等了！她知道，停留的每一秒都可能意味着暴露。她立刻收起手机，转身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向来时的路撤退。
咔嚓！
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这声音在这空旷寂静的厂区里被无限放大，传出很远很远，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存在。刘晓璐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不敢回头，只能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帆布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就在她即将冲出厂区大门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电动车后视镜。那一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宾利的刹车灯，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穿透了夜色，像两只在黑暗中骤然睁开的巨大而冰冷的血色瞳孔，死死地锁定了她仓皇逃窜的背影。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3
“第十三家了。”
刘晓璐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消散在便利店暖黄却略显压抑的灯光里。她将那张薄薄的便利店收据揉成一团，带着指节用力后的惨白，胡乱塞进牛仔裤的后兜。收据的棱角硌着臀部，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她这场徒劳的逃亡已经持续了多久。
这是她第七次，近乎偏执地，解锁手机，指尖冰凉地划过屏幕，点开那个层层加密、图标伪装成系统工具的相册文件夹。里面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主角都是同一辆——黑色的轿车。它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狩猎者，从昨晚那个令人心悸的电话之后，就成了她甩不掉的影子，精准而沉默地笼罩着她的生活。
此刻，它正蛰伏在街对面的公交站牌后，车身融入傍晚渐浓的暮色，只隐约露出深色的轮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刘晓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专心致志地挑选着关东煮，不锈钢的夹子在保温锅里漫无目的地搅动，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给了她一丝窥探的勇气。她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像绷紧的弦，精准地射向街对面。
副驾驶座的车窗似乎降下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空气，与她的余光短暂交汇。她甚至能模糊地辨认出，对方手里端着的，是一个长筒状的物体——那是长焦镜头！冰冷的镜片正不偏不倚地对着她的方向，将她此刻的狼狈与恐慌，尽收眼底。
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那突兀的震动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像一条毒蛇在皮肤上爬行，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刘晓璐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是凭着本能划开了接听键，却没有勇气发出任何声音。电话那头没有传来预期的威胁或嘲讽，只有一阵忙音，随即是一条彩信送达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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