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的舟车劳顿,终于在望见杭州城那巍峨城墙与繁忙码头时告一段落。
船只缓缓靠岸,早已接到消息的杭州知府并一众属官,早已在码头候驾,旌旗仪仗,颇为隆重。
司徒岸换上了正式的紫色丞相官袍,金冠束发,虽左臂伤势未愈,行动间略显滞涩,但通身的气度威仪,却比平日更盛。
凌无双亦是一身绯色捕头官服,紧随其后,神色肃穆。
船板搭稳,司徒岸率先步下船只。
杭州知府钱友德,一个年约五旬、面容富态、笑容可掬的官员,立刻带着属官们迎上前来,躬身行礼,声音洪亮:“下官杭州知府钱友德,率杭州府衙上下,恭迎丞相大人!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钱大人不必多礼。”司徒岸虚扶一下,语气温和却自带疏离,“本相奉旨巡查漕运,体察民情,途经杭州,叨扰了。”
“丞相大人言重了!大人能莅临杭州,是我等莫大荣幸,何来叨扰之说!”
钱友德笑容满面,态度恭敬至极,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司徒岸身侧的凌无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位想必就是京城六扇门的凌捕头吧?
果然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下官早已听闻凌捕头破案如神,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凌无双拱手回礼,不卑不亢:“钱大人过奖,下官愧不敢当。”
寒暄过后,钱友德亲自引路,将司徒岸一行人迎往早已准备好的驿馆。
驿馆位于西湖畔,环境清幽,景致极佳,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安置妥当后,钱友德在驿馆花厅设下接风宴。
宴席颇为丰盛,皆是杭州本地特色佳肴,歌舞助兴,觥筹交错,极尽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络,钱友德端着酒杯,笑容可掬地对司徒岸道:“丞相大人此番南下,首要乃是巡查漕运。
我杭州段运河,近年来在朝廷支持下,疏浚维护,畅通无阻,漕粮转运,从未延误。
大人若有兴致,下官可随时陪同大人亲往视察。”
司徒岸执杯浅啜,淡淡道:“钱大人治下有方,本相早有耳闻。
视察之事,不急。
本相此行,亦奉陛下密旨,需体察江南民情,了解地方实务。
钱大人久居杭州,于本地风物人情、商贸往来,想必了如指掌。”
钱友德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盛:“承蒙大人垂询,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杭州乃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商贸繁盛,百姓安居乐业。
尤其是几家大商号,如苏家、林家等,皆乃纳税大户,于地方民生,贡献颇多。”
他特意提到了苏家。
凌无双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听着。
司徒岸面色不变,顺着他的话问道:“哦?苏家?
本相在京城,亦听闻江南苏家乃皇商之首,富甲一方。
不知近来生意如何?”
钱友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色:“不瞒大人,苏家近来……确是遇到些麻烦。
其南洋归来的商船,在海上遭了匪患,损失不小,苏老爷为此甚是焦心。
下官已责令水师加紧巡查,定要剿灭那伙胆大妄天的水匪!”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袭击定性为“匪患”,并将地方官府的态度表明。
“竟有此事?”
司徒岸故作惊讶,“光天化日,漕运要道,竟有如此猖獗水匪?
钱大人,这杭州地界的治安,看来还需加强啊。”
钱友德连忙起身,躬身道:“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失职!
定当加强水域巡防,确保商旅安全!”
“坐,钱大人不必如此。”
司徒岸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依旧平和,“剿匪之事,需从长计议。
本相只是觉得,苏家身为皇商,其船队安危,关乎朝廷体面,亦关乎江南商贸稳定,不容有失。”
“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
钱友德连连称是,试探着问道,“大人如此关心苏家,莫非……与此番商船被袭之事有关?”
司徒岸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情绪:“本相奉旨体察民情,凡关乎国计民生之事,自然都要过问。苏家之事,既涉及皇商,又关乎地方治安,本相多问几句,也是分内之事。”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未承认,也未否认,让钱友德摸不着底细。
钱友德干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又说起杭州的风土人情、诗词歌赋,试图营造一片祥和的氛围。
凌无双在一旁默默观察,这位钱知府,表面热情周到,应对得体,但言语间多有试探,尤其是对司徒岸关注苏家一事,显得格外敏感。
他急于将袭击事件定性为普通水匪作案,是想掩盖什么?
还是真的不知内情?
接风宴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机锋的气氛中结束了。
送走钱友德一行人,花厅内只剩下司徒岸与凌无双。
“这位钱知府,不简单。”凌无双率先开口,语气肯定。
司徒岸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西湖的夜色,唇角噙着一丝冷意:“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越是如此,越说明这杭州的水,浑得很。”
他转过身,看向凌无双:“我们初来乍到,他必然多方打探我们的真实意图。
接下来,明面上的巡查要走,暗地里的调查,更要加紧。苏家那边,需尽快接触。”
“是。”凌无双点头,“下官明日便设法与苏月茹联系。”
初至杭州,官场的试探已然开始。
这江南的棋局,第一步,便落在了这西湖之畔的驿馆之中。
(第35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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