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湿漉漉的街道和空气中清冷的水汽。
六扇门内灯火通明,凌无双在药房内对着那点暗红色残留物忙碌了数个时辰,用了数种药水尝试溶解、显色,却仍未得出确切结论,只初步判断并非朱砂,亦非寻常矿物或植物染料,质地细腻,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异香。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窗外已隐约透出熹微的晨光。
腹中传来一阵饥饿的鸣响,她才惊觉自己已一夜未食。
吩咐值夜的捕快看好证物,她决定出去寻些吃食,顺便让清冷的晨风吹散满脑的纷乱思绪。
寅时末刻,京城大多店铺尚未开门,唯有几条专做早市和夜归人生意的街巷开始苏醒。
凌无双信步走到离六扇门不远的一条小街,街角支着一个简陋的面摊,一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葱香与猪油香混合着飘散开来,在清冷的晨间格外诱人。
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熟练地捞面、浇汤。
几张矮桌旁零散坐着几个赶早的苦力和更夫。
“老板,一碗阳春面,多撒些葱花。”凌无双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
“好嘞,客官稍坐。”老者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凌无双单手支颐,望着那翻滚的面汤锅出神,脑海中依旧盘旋着赵文康的死因、那诡异的残留物,以及司徒岸那双深邃难辨的眼眸。
这人看似温文,言辞却如刀,步步紧逼,让她颇感压力。
正当她神游天外时,一道略显熟悉的清越嗓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讶异:
“凌捕头?”
凌无双蓦然回神,侧头望去,只见司徒岸不知何时站在了桌旁。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只是外罩了一件同色的薄氅,发丝沾染了些许晨露,看上去也有几分风尘仆仆,想必也是一夜未眠。
他此刻褪去了在衙门里的威严肃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这烟火缭绕的街边小摊,竟少了几分距离感。
“丞相大人?”凌无双亦是微感意外,起身欲行礼。
“不必多礼。”
司徒岸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扫过这简陋的环境和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语气听不出情绪,
“凌捕头也在此用膳?”
“忙了一夜,寻些吃食充饥。”
凌无双如实道,见他只身一人,并无随从,心中更是奇怪。
当朝丞相,竟会出现在这等街边小摊?
司徒岸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然道:“处理完公务,腹中有些空落,想起这家的面汤尚可入口。”
他说得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时,老板端着凌无双那碗阳春面过来,见到司徒岸,显然是熟客,笑着招呼:“司徒先生,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规矩?”
司徒先生?
凌无双眸光微闪。
“嗯,劳烦张伯。”
司徒岸微微颔首,竟就在凌无双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两张矮凳,一张小桌,当朝丞相与六扇门女捕头,在晨曦微露的街边面摊,相对而坐。
凌无双看着眼前清汤白面,点缀着翠绿葱花,香气扑鼻,也顾不得许多,拿起竹筷,低头吃了起来。
面汤温热,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驱散了熬夜的寒气与饥饿,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司徒岸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位在停尸房与他据理力争、锋芒毕露的女捕头,此刻捧着粗瓷大碗吃面的样子,竟带着几分不设防的……生动。
很快,老板将司徒岸的面也端了上来,同样是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只是面上多卧了一个金黄的煎蛋。
“张伯的心意,总是却之不恭。”
司徒岸对凌无双解释了一句,姿态优雅地执起竹筷,吃相斯文,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
两人默默吃着面,一时无话,只有轻微的吸溜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
一碗热面下肚,凌无双感觉周身都暖和起来,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她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对面同样刚放下筷子的司徒岸。
“丞相大人也常来这等小店?”她终究是没忍住好奇。
司徒岸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闻言抬眼看了看她:
“口腹之欲,何必拘泥场所?
这家的面,汤底是用猪骨与老母鸡吊了整夜,清澈见底,却滋味醇厚,比府中厨子做的,更多几分烟火气。”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有些市井消息,在酒楼茶馆未必能听到,在这种地方,反而真切。”
凌无双心中一动,看来这位丞相,并非一味高坐庙堂。
“大人所言极是。”
她表示赞同,“六扇门办案,也多赖这些市井耳目。”
话题似乎自然而然地引向了案件。
司徒岸看着她,语气平和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凌捕头忙碌一夜,那‘微末’线索,可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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