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的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道观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清风道长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偶尔醒来,也只是喝点水,吃几口我熬的稀粥,很少说话。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深处那簇火苗,却似乎比前几天更亮了一些。我知道,他在与时间赛跑,与体内的余毒和虚弱赛跑。
我则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
站桩的时间,我主动延长了半个时辰。双腿酸麻胀痛,体内那股阴寒煞气也趁机作乱,像无数根冰针在经脉里乱窜。但我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姿势,将意念集中在脚底,感受那微弱却持续的热流。我知道,每多坚持一刻,我的根基就稳固一分。
画符的练习,也变得更加苛刻。我不再满足于在地上或石板上画,而是找来一些表面粗糙的树皮,甚至尝试用清水在光滑的瓦片上练习。手腕酸痛得抬不起来,我就换左手继续。符文的每一笔,每一划,我都力求精准,仿佛那不是墨水,而是我即将用来对抗邪祟的武器。
道长偶尔会在我练习时,睁开眼看看。他不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我画的符文,或者在我站桩姿势出现细微偏差时,轻轻咳嗽一声。这种无声的指点,比任何斥责都更有效,让我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练习弹墨线。经过反复练习,我已经能比较熟练地将墨线弹得笔直。但道长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
“形似,神不似。”他声音沙哑,但语气很重,“墨线,定的是‘规矩’,是‘界限’。你心里若没有规矩,弹出来的线,就是死的,挡不住活的东西。”
我有些不服气,但没敢顶嘴。
道长示意我停下,他挣扎着,想要坐直一些。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那堆柴火:“去,挑一根最弯的出来。”
我依言,从柴堆里找出一根弯得像弓一样的木柴。
“用墨线,把它弹直。”道长说。
我愣住了。用墨线把弯木柴弹直?这怎么可能?墨线只能在木柴表面留下痕迹,怎么可能改变木柴的形状?
“觉得不可能?”道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那是因为你的‘力’,只停留在表面。墨线是引子,真正的力量,来自你的手,你的心,和你对‘直’的理解。”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画符。笔是引子,真正的力量,来自你的精气神,和你对符意的领悟。”
我似懂非懂,但还是拿起墨线,对着那根弯木柴,凝神静气,想象着它变直的样子,然后,用力一弹!
“啪!”
墨线在木柴表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但木柴纹丝不动,依旧是弯的。
我有些沮丧。
“再来。”道长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浮躁,再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我不知道弹了多少次,手腕都肿了,那根木柴依然顽固地弯曲着。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道长对付水猴子时,那看似随意却蕴含巨力的一脚。想起他画符时,笔尖那沉稳如山的力道。
我明白了。不是我的力气不够大,而是我的“力”用错了地方。我太执着于表面的动作,却忽略了内在的“意”。
我再次站定,不再急于弹线。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感受墨线的韧性和木柴的纹理。我仿佛“看到”了木柴内部的结构,那导致它弯曲的节点。
然后,我猛地睁开眼睛,手腕一抖,不是用蛮力,而是用一种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的“寸劲”,将墨线弹出!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同于之前。那道墨痕,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深刻。
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那根弯木柴,竟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嘎吱”声,弯曲的幅度,似乎……变小了一点点!
虽然变化微乎其微,但我的感觉不会错!
我惊喜地看向道长。
道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有点意思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就这一句简单的肯定,让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所有的疲惫和酸痛,瞬间都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摸到了一点门槛。一点关于如何运用自身力量,而不是仅仅模仿外形的门槛。
这种领悟,比单纯学会画一道符,或者多站一会儿桩,更加重要。
夜幕降临,我照例点亮油灯,检查绊线铃。山风吹过,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但这一次,我心里少了些恐惧,多了几分警惕和沉稳。
敌人还在暗处,危机四伏。
但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瑟瑟发抖的孩童了。
我在成长,在磨砺中,一点点长出属于自己的爪牙。
道长需要时间恢复,而守护这道观的责任,在我肩上。
我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因为练习而磨出的厚茧。
这茧,就是我的盔甲。
这道观,就是我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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