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突然喷了口血。
不是伤,是反噬。他烧诗稿引魂,早透支了。现在刘斌诗魂重生,像潮水倒灌,差点冲垮他脑子。他跪着,手撑地,指缝里渗出墨一样的血,可还在笑。
“成了……”他喘,“你不是回来了。你是……升级了。”
刘斌没应。
他闭着眼,用新诗魂探天地。这一碰,就觉出不对。
地底有动静,不是地震,是东西在爬。像根锈铁丝,在水泥里拧。空气里飘着股腥味,不是血,是“锈”——被压太久的话,腐出来的气。他顺着味往南追,追到城郊电厂,墙上红漆写着:“闭嘴是美德。”
字是新的,漆没干。
可落款不是名字,是个符号——口被线缝住。
他睁眼,低声说:“门烧了,可墙还在。”
风忽然动了。
不是吹,是推。一股暗流贴地走,卷起几张纸。一片飞到他脚边,印着热搜截图:“诗疯子事件终结,专家称系集体癔症。”标题下,评论区空了,只剩一行字:“该内容因违规已被删除。”
刘斌盯着那行字,抬脚。
鞋底碾下,纸碎成渣。可那“删除”二字突然渗出血,顺着鞋面往上爬,爬到鞋带结时,凝成两个新字:封存。
他弯腰,指尖一弹。
没念诗,只是轻轻一碰。
纸灰炸开,血字蒸发。灰落地前,空中留了道影——不是字,是断的锁链。
长老抬头,看见那影,脸变了。
“你刚才……没用诗力?”
刘斌没答。他正觉出另一处不对。
西区老楼,三楼阳台,一盆枯绿萝抽了新芽。芽是黑的,叶脉里浮着字:“听话的孩子有糖吃。”花下,小女孩正把蜡笔塞嘴里,眼睛发直。她书包上贴着奖状,写着“最佳守纪学生”,可字被涂过,能看出原来是“最吵的学生”。
刘斌闭眼,诗魂铺开,像网罩住全城。
三十秒后,他睁眼,吐出四个字:“他们在换皮。”
长老猛地抬头:“谁?”
刘斌没说。他走向废墟边,步子不快,可每一步,地上都浮出金纹。纹路连成片,像张隐形地图,标着七处点——电厂、小学、地铁站、社区中心、精神病院旧址、图书馆地下室、殡仪馆冷藏室。
全是贴过“禁止喧哗”“请勿涂写”“保持安静”的地方。
他停在最后一块黑石前,手抚过那道“诗不镇门”的刻痕。指尖划过“门”字最后一笔,石面突然渗出水。不是雨,是泪。
他收回手,掌心多了道口子,血滴落,进石缝。
金纹疯长。地面轻颤,像什么老机关被重启。远处,一辆共享单车自动解锁,车篮里浮出半张传单,印着笑脸卡通,底下写:“你的情绪,我们负责管理。”背面全是小字:删除、屏蔽、静音、遗忘。
刘斌抬手,隔空一抓。
传单飞来,他捏住,轻轻一揉。
纸没碎,反而软了,像活的。卡通脸扭曲,嘴角裂到耳根,无声尖叫。下一秒,整张纸化成灰,飘散前,最后浮出一行字:“系统更新中……”
灰落地的瞬间,整条街的屏幕全闪。
广告牌、公交站、商场大屏,全变成同一个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心理顾问”笑着,声音温柔:“亲爱的市民,您最近是否感到焦虑?是否总想表达却不知从何说起?请记住,沉默是最美的语言。”
下面滚着小字:“情绪管理服务已全面上线,您的话语将由专业团队为您‘优化’。”
刘斌冷笑。
他抬手,对着天,慢慢写出两个字。
不用笔,不用血,用意念,用诗魂。
“破妄。”
两字出现的刹那,所有屏幕炸了。玻璃渣像雨,可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字——“疼”“憋”“憋不住了”“我想说”“我恨”“我爱”。这些字不是投影,是真从屏幕里挣出来的。
长老踉跄后退,捂住耳朵。
他听见了——整座城在吼。
不是话,是压了太久的呼吸终于吐出来。地铁站,上班族撕掉工牌,用口红在玻璃上写“我讨厌这里”;菜场,卖菜大妈冲摄像头吼出三十年没说的委屈;写字楼顶,高管推开窗,把一叠文件扔下去,纸上全是被删改的原稿。
刘斌站在废墟中央,掌心的墨痕烫得像烙铁。
他知道,这还没完。
“他们”没走。那些想抹掉声音、管住嘴、把诗变成“工具”的东西,只是换了皮,藏得更深。他们用“秩序”当锁,用“理性”当刀,把所有“不合时宜”的话都划成“病”。
可诗,从来不是被允许的。
诗,是越界的,是失控的,是伤口里长出来的花。
他低头,看着地上蔓延的金纹,轻声说:“你们封得住嘴,封不住心。你们删得掉字,删不掉想写的冲动。”
风又起了。
这次不是断,不是推,是涌。像千万人同时吐出一口气,带着热,带着腥,带着没说完的句子。
刘斌迈出一步。
地面裂开,金纹如河,流向七处点。
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诗不镇门,诗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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