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阳光洒在病房的窗台上,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像碎钻子似的闪着光,又像是时间在悄悄跳动。每一颗水珠都映着天空,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可转眼就“啪”一声碎开,滑进窗台下的花盆里。
花盆里是一株枯死的绿萝,枝条干巴巴地蜷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可就在昨天夜里,它居然冒出了一根嫩芽,绿得那么鲜亮,那么不真实,好像从梦里借来的生命一样。那点绿色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悄悄冒出来的,小到几乎看不见,却倔强地挺立在焦黄的老叶子中间,像在无声地宣告:我还活着。
林夏是第一个发现它的。她当时正坐在床边翻一本旧杂志,眼角忽然扫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她愣了一下,放下书,凑近去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根新芽,软软的、温温的,像是有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到心里。
她没有叫刘海。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抹绿意还在。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这是个奇迹——也许他们真的能走出那段黑暗的记忆,重新开始生活。
可今天早上,那点绿已经枯了,像是昨夜的生机,只是她们看花了眼。
叶片缩成一个黑点,像烧焦的纸屑,风一吹就会散。林夏站在花盆前,站了很久,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这不是植物的问题,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预示:有些复苏,并不是真正的醒来,而只是系统重启前的一次错误读取。
刘海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捏着一张出院单,指节微微发白。纸边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搓得起毛卷边,像一片枯叶。他盯着那张纸,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上面写着“临床治愈”“观察期结束”“建议定期复查”……可他知道,这些字一点意义都没有。医生们记录的是血压、心率、脑电波,一切正常。但他们看不见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病根。
真正的病,从来不在病历上。它藏在他脑子里,在那些记不清又忘不掉的记忆里,像一颗埋得很深的炸弹,随时会炸。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的脑袋里贴了一层薄膜,上面不断播放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钟表盘倒着转,走廊越走越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永远走不到头;还有那个声音,低沉缓慢,带着金属感,在耳边一遍遍重复:“你不是第一次醒来。”
他试过告诉医生,可每次开口,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话还没说出来,太阳穴就开始剧烈跳动。后来他放弃了。他知道,这个世界根本不想听真相。
林夏走在他旁边,脚步很轻,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她穿着米白色的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边脸。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给她肩头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刘海的影子缠在一起,像两条绕在一起的藤蔓。她没看他,也没看那张出院单,只是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影子前面。
他们没说话,也不用说话。眼神对上的那一瞬,就已经懂了——这个世界是真的,他们也是。
不是梦,不是幻觉,也不是重复了无数次的轮回。他们真的从那个封闭的实验舱里活下来了,真的走出了那片扭曲时间的地下基地,真的回到了地面,回到了阳光下。可这份“真实”,太轻了,轻得让人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碰就碎。
他们的记忆残缺不全。关于怎么进基地的过程,像是被人拿橡皮擦粗暴地抹去了一段。只有一些碎片浮现在脑海里:冰冷的金属门缓缓合拢,警报声刺耳,红光扫过墙壁;还有一次,他们在一间全是屏幕的房间里奔跑,身后传来机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到追兵的样子。
最清晰的画面,是在最后时刻——基地核心自毁倒计时启动,林夏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敲击,刘海抱着她往后退,通道开始坍塌,混凝土块砸落,烟尘弥漫。他记得自己大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那三个字,他一直想不起来。
而现在,每当他试图回忆,太阳穴就会突突跳,仿佛大脑在阻止他触碰某个禁区。
刘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三角形的疤,颜色比皮肤深一点,边缘清晰,像烙上去的。以前它是平的、冷的,可自从三天前醒来,这块疤就开始发热,尤其是靠近林夏的时候,热得像是要烧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他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敢多想。他只知道,只要这疤还在跳,就说明那东西——还没走。
它还在某处运转,仍在监听,仍在等待。
走出医院大门时,风不大,可刘海还是下意识地往林夏那边偏了偏身子,挡在她外侧。这个动作毫无缘由,却又无比自然,就像呼吸一样本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掌心的疤,从醒来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发烫。或许是因为潜意识还记得——在过去某一次轮回中,他曾亲眼看见林夏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玻璃管,而他自己却来不及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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