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灵霜,来了。
不是从天而降,而是自地底升起。
最先察觉的是矿工。他们从井下逃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颤抖着说:
“地底……冷得像冰窖!铁镐都握不住!”接着是渔夫,河面在一夜之间结了三寸厚的冰,鱼群翻着白肚浮上水面。
最后是镇民,他们发现井水结冰,屋檐下的水滴刚落便凝成冰珠,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寒气,从地底渗出,侵入血肉,冻结灵台。
灵霜,至。
“所有人,入安暖居!”
砚清的声音在死寂的镇中响起,不高,却如钟声般穿透凝滞的空气。
工坊的工友早已在劳绩簿上登记,按序轮换进入暖屋。百人鱼贯而入,秩序井然。门关上,地下陶管中的热气缓缓升起,屋内温度回升,如春日般温暖。
可门外,还有人。
第七镇外,百余人瑟瑟发抖,裹着破袄,抱着孩子,站在风雪中。他们是其他镇的流民,听闻安暖居可避寒,跋涉而来。
“开门!求求你们开门!”一个老妇人跪在门前,声音嘶哑。
门内,工友面面相觑。
陈三看向砚清:“先生,这……”
砚清立于门内,目光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百人。
他没有动。
“规矩,是安身之本。”他声音平静,“无规矩,则乱,乱则危。”
他转身,对工友道:“凡愿入工坊者,需先入‘澄心院’学习三日,通过考核,方可获得劳绩,换取居住权。”
门外,老妇人痛哭:“我们活不过今晚!”
砚清闭上眼,片刻后,睁开:“三日学习,可换一日暖屋。若三日未过,不得入内。”
老妇人瘫坐在地,孩子在怀中哭喊。
砚清转身,走入安暖居深处。
他知道,他本可开一道门缝,放几人进来。但他不能。
一旦破例,规矩便崩。一旦规矩崩,系统便乱。一旦系统乱,他所建立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仁慈,而是长久的秩序。
他要的,是“念”。
就在这时,苏棠从后面追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先生!那孩子快不行了,您就开一次门吧!就一次!”
砚清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天理:“苏棠,若我不守此门,谁来守?”
苏棠一怔。
砚清缓缓转过身,月光映照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眼:“若我不定此规,谁来定?若我不下此狠心,谁下?这门,必须有人守。这规,必须有人定。这心,必须有人硬。若我不做这人,那北壤七镇,便无人能做。”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铁铸:“这担子,只能由我挑。”
苏棠如遭雷击,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砚清说完,决然转身,走入黑暗。
三日后,灵霜未退。
安暖居内,暖意如春。而澄心院,却如冰窖。
十名流民被送入其中,每日背诵《协力守则》,书写《澄心录》,接受工友批判。
“过往之弊是地狱,工坊是天堂。”
“私利妨协,公心为上。”
“砚清先生是协力之基,是北壤的支柱。”
一人不愿写,被罚劳绩清零,不得入安暖居。
当夜,此人冻毙于镇外。
消息传入澄心院,余者皆颤。
三日后,考核开始。
砚清亲自主持。
“何为协力?”
“劳作之物归协力共有,劳动成果依劳绩而得配给。”
“何为进步?”
“抛弃过往之弊私有观念,拥抱协力之规。”
“何为砚清先生?”
“他是北壤的光,是我们的救星。”
十人皆答对。
砚清点头:“通过。”
十人获劳绩,得以入安暖居。
可他们的眼神,已不同。
他们不再有质疑,不再有犹豫,不再有“我”。
他们,已是“工坊之人”。
灵霜持续七日。
协耕园的菜蔬,成了镇中唯一的食粮。
砚清下令:“每日一斤菜,凭劳绩领取。多劳多得。”
可菜量有限,百人分食,日渐稀少。
有人提议:“不如将菜地分给各家,自己种,自己吃。”
砚清摇头:“不可。私有则散,共有则聚。唯有共耕,方能高效。”
他更下令:“凡私藏菜者,劳绩清零,逐出工坊。”
当夜,一农夫偷藏半筐白菜,被举报。
次日,劳绩簿上,其名被划去。
农夫跪在砚清面前:“先生,我儿病了,需菜熬汤……”
砚清俯视他:“规矩面前,无人例外。”
农夫被逐出安暖居。
当夜,其子病亡。
消息传开,无人再敢私藏。
协耕园的菜,依旧每日分配。
可砚清知道,那“念”,又深了一分。
恐惧,也是“念”。
灵霜第八日,寒气更盛。
镇中老屋纷纷倒塌,木梁冻裂,瓦片碎裂。矿场停工,渔场冰封,猎户无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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