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梁澄骑着一匹通体枣红的胭脂小马,如一团跃动的火焰飞驰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娥。
至近前,她勒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发髻早已跑散,几缕乌发黏在汗津津的绯红面颊上。
“澄儿?”梁策急步上前,扶住她微微起伏的肩头,声音里带着讶异,“你怎么来了?”
梁澄喘息未定,胸脯犹自起伏,却已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两只簇新的香囊。
“我连夜赶制的!”
她素手微颤,将绣着疏朗兰草的那只递与梁策:“六哥的。”
又将另一只绣着虬劲梅枝的,不由分说塞进陆皓凝手中:“六嫂的!”
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稚嫩生涩,显是初学女红的手笔,却让陆皓凝鼻尖蓦地一酸。
她小心接过,置于鼻端轻嗅,一缕清冽药香沁入心脾。
“是安神的方子?”陆皓凝柔声问。
“嗯!”梁澄用力点头,眼中闪着莹莹水光,“我特意问了太医院!江南湿热多瘴疠,此香可驱蚊避秽,亦能宁神助眠,对六嫂你的伤也有好处…”
话未尽,她猛地扑入陆皓凝怀中,小脸埋在她披风柔软的绒领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六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归来…早些回来…”
陆皓凝心头发软,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温言安抚:“澄儿安心,我们很快便回。”
梁策亦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极沉:“在宫中要乖些,别总惹父皇动怒。”
“我才没有!”
梁澄倏地抬头,眼圈已泛红,委屈道。
“分明是父皇总惹我生气!他昨日还说…待我及笄,便将我许给北境那个草包…”
“靖国公世子?”梁策面色骤然一沉,眸中寒光隐现,语气也冷了几分,“父皇当真如此说?”
梁澄撅起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说待我到了议亲的年纪…六哥,你回来定要为我做主!”
梁策与陆皓凝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俱是凝重。
靖国公乃昱王外祖,势力盘踞北境,若梁澄真被指婚嫁入其门,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仅是将她推入敌方阵营,更将彻底斩断她与梁策这边的牵连,将来处境可想而知。
“澄儿别怕。”
陆皓凝握住梁澄微凉的小手,语气沉静而坚定。
“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嗯!六哥六嫂最好了!”
梁澄破涕为笑,又从小马鞍旁解下一个精巧的食盒。
“还有新蒸的桂花糕和杏仁酥,你们路上带着吃!”
沈灼欢笑着凑过来,故意板起脸,插腰道:
“好你个澄儿,眼里就只有六哥六嫂?五嫂的呢?这般厚此薄彼,我可要伤心了。”
梁澄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俏皮道:
“五嫂你又没受伤,身子骨壮实得像头小牛犊,吃什么点心?当心再圆润几分,回头可就追不上我五哥的马蹄子啦!”
众人皆被逗乐。
沈灼欢佯怒作势要去拧梁澄粉嫩的脸颊,小姑娘咯咯笑着,灵巧地闪身躲到陆皓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得意洋洋。
正嬉闹间,又一辆青篷素帷的马车悄然驶近,停驻在王府侧影之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梁蘅与崔置婉先后步下。
二人皆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颜色素净,形容低调,不欲引人注目。
“大…大皇兄?”
正与梁澄笑闹的梁阅惊得张大了嘴,几乎噎住,揉了揉眼睛,才难以置信道:“您…您怎么来了?”
梁蘅步履沉稳,缓步而行至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最终落在梁策身上,声音低沉。
“特来送诸位一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江南水情诡谲,恐非天灾那么简单,六弟此行…务必慎之又慎。”
梁策拱手,神色肃然,带着对长兄的敬重:“谢大皇兄提点。”
崔置婉则径直走向陆皓凝,执起她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入她掌心。
“些许药材,聊胜于无,或能应不时之需。”
陆皓凝心头微凛,只觉那锦盒分量不轻。
她郑重颔首:“多谢皇嫂厚意。”
梁蘅又行至仍处于震惊中的梁阅身前,抬手替他仔细整了整因方才玩闹而略显歪斜的衣领,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兄长威严。
“五弟,江南不比京城,遇事多与六弟商议,切莫冲动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
梁阅呆立当场,眼圈竟不受控制地红了,喉头哽咽:“大…大皇兄…”
自宜妃从中作梗,兄弟间嫌隙暗生,梁蘅已许久不曾这般亲近关怀。
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他恍如梦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金红色的朝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将王府门前肃立的人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梁策再次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松,朗声道:“时辰已至,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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