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陆皓凝抬手,轻轻抚摸发间的梨花木簪,在心中默默道别。
青竹递过一方干净的素帕,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慰。
“小姐…别难过了,薛小姐说了会等您回来的。”
陆皓凝接过帕子,却并未拭泪,只是紧紧攥在手中。
她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车窗外连绵的雨幕,轻声问:“青竹,你说…汴京会是什么样子?”
青竹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试图驱散车厢里的离愁。
“听说汴京的街道比江陵宽三倍!茶楼酒肆通宵达旦,连夜里都灯火辉煌呢!还有御街两旁的铺子,卖的都是天南海北的稀奇玩意儿…”
陆皓凝循着她的描述,望向北方。
迷蒙的雨帘之外,远山如黛,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繁华,亦有她无法预知的未来。
“是啊…”她声音飘渺,“该去看看了。”
马车碾过泥泞的官道,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一路向北。
.
汴京,户部衙署。
梁策端起茶盏,垂眸,对着盏中碧色轻轻吹拂。
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腾,朦胧了他那凌厉的眉眼。
“郑侍郎。”
他忽地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穿透了堂内压抑的寂静。
郑元培浑身一颤,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两步,深深躬下身:“下官在。”
“本王翻阅了户部近三年的账册。”
他并未抬眼,只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郑元培官帽下的鬓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发颤得几乎不成句。
“请…请殿下明示。”
梁策这才缓缓抬眸,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郑元培惨白的脸。
他未置一词,只略抬了抬手。
侍立身侧的玄甲侍卫如臂使指,立刻躬身将一本蓝皮账册稳稳呈上。
梁策接过,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开,指尖在某一页上轻轻一点。
“去岁江南水患,朝廷拨银八十万两赈灾。而实际到灾民手中的…”
他忽而轻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不足三十万两。”
堂内气温骤降,几个站在后排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郑元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涕泪齐下。
“殿下明鉴!下官…下官对此毫不知情啊!”
“哦?”梁策拖长了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冰冷的嘲弄。
“郑大人身为户部侍郎,主管钱粮调度,竟对那五十万两白银的去向毫不知情?”
他缓缓起身,紫色锦袍垂落,腰间玉佩纹丝不动,更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势迫人。
“看来郑大人这侍郎之位,坐得太安逸了。”
郑元培面如土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只能连连叩首,额前很快一片青紫。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下官…下官愚钝,下官失察…”
梁策不再看他,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转而走向右侧一位年约五旬的官员。
那官员一直低着头,试图用官帽遮掩脸上的不安。
“王郎中,”梁策的声音不高,却让那王郎中猛地一抖,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
“听闻你与李嵩是姻亲?”
王郎中浑身一颤,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回殿下,下官…下官内侄女确实嫁给了李尚书的远房表侄…只是寻常姻亲,并无太多往来…”
“远房表侄?”梁策轻笑,“本王怎么记得,是李嵩的嫡亲外甥?”
他忽而俯身,在王郎中耳边冰冷低语:“三年前那批军饷,是你经手调拨的吧?那差价,吃得可还舒服?”
王郎中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双眼猛地向外凸出,布满惊骇的血丝。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
官帽滚落一旁,露出花白稀疏的发髻,直挺挺地瘫软在地,四肢不住地抽搐。
梁策直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来人。”
四名玄甲侍卫应声而入。
“王郎中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激动之下,怕是犯了癔症。”
梁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体恤。
“送他去刑部大牢,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回忆回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下官知错了!知错了!”
王郎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杀猪般的嚎哭在堂内回荡,涕泪糊了满脸。
却还是被两名侍卫毫不留情地架起双臂,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凄厉的求饶声一路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余下官员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已然双腿发颤,摇摇欲坠,全靠身旁同僚暗中搀扶才勉强站立。
梁策重新落座,姿态闲适地端起那杯茶,轻抿了一口,眉心微蹙:“茶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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