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城的驿站远比想象中破败。雨水从屋檐的裂缝渗下,在坑洼的地面上积聚成浑浊的水洼。林越被安置在一间杂物房改造的临时住所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草药的苦涩气。
他后脑的伤口得到了简单的清洗和包扎,但一阵阵钝痛仍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那本染血的《汉代工艺笔记》被他小心地藏在怀中,这是他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他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没有急于求成。在等待太守府传唤的两天里,他仔细翻阅了笔记中关于“大灾后防疫”的章节,并结合对驿站环境和往来流民的观察,将现代防疫知识用汉代士人能够理解的语言重新梳理、简化。
他知道,第一次亮相至关重要。太过惊世骇俗会被视为妖言惑众,太过平庸则会被弃如敝履。
第三天清晨,太守府的胥吏终于到来,语气冷淡:“林生,府君召见,慎言。”
零陵太守府同样显露出衰败之气,漆柱斑驳,石阶裂缝中生出杂草。堂上端坐着一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和疲惫,正是零陵太守刘度。他下首坐着几位属官,包括那日护送蔡文姬的王统领,以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是郡中医官。
蔡文姬并未现身,但林越能感觉到,她的影响力存在于这次召见之中。
“台下何人?”刘度开口,声音平淡,带着官腔。
“在下零陵林越,参见府君。”林越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闻你曾言,有防治瘟疫之策?”刘度直奔主题,目光锐利,“可知妄言欺上,是何罪过?”
压力瞬间袭来。几位属官,尤其是那老医官,都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头缠布带的年轻人。
林越深吸一口气,从容答道:“回府君,越不敢妄言。此前游学,恰逢淮北疫起,目睹惨状,遂留心收集各地防疫验方,并参详古籍,略有心得。今观我零陵,春汛已过,积水横生,烈日一晒,秽气蒸腾。加之流民汇聚,人畜杂处,此正是疫病滋生之温床。”
他顿了顿,见刘度并未打断,便继续道:“在下之策,核心在于‘防’而非‘治’。可分为三:一曰‘净其源’,二曰‘断其径’,三曰‘强其本’。”
老医官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不屑:“哼,说得轻巧!瘟疫乃瘴气所致,天命使然,岂是人力可防?”
林越转向老医官,拱手道:“老先生所言不差,瘴气确是诱因。然,瘴气从何而来?源自污秽之水、腐败之物、聚集之浊气。若能将此等污秽清除,是否便能削弱瘴气?”
他不等对方反驳,转向刘度,条理清晰地阐述:
“净其源:当务之急,是严令全城,不得饮用生水,所有饮水必须煮沸放凉后饮用。城中垃圾、人畜粪便需定点堆积,远离水源,最好能以石灰混合覆盖,或引火焚烧。病死者遗体,务必深埋或火化,不可曝尸荒野。此三事,可大幅减少疫病之源。”
“石灰?”刘度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眼。
“正是。石灰石煅烧后所得之物,遇水则沸,能杀毒消秽。可用于污物处理、水井消毒,甚至洒于居所周围,驱避虫鼠。”林越解释道。这是他提前埋下的一个伏笔,将未来水泥的核心原料之一,以“防疫利器”的身份引出。
老医官眉头紧皱,似乎想反驳“煮沸饮水”多此一举,但“石灰消秽”的说法又让他有些迟疑。
林越继续道:“断其径:若城中或流民中已现发热、呕吐、腹泻之人,需立即将其隔离,单独划区安置,专人送食送药,避免与健康之人接触。此为防止疫病蔓延之关键。”
“隔离?”一位属官摇头,“此非仁政,恐引民怨。”
“府君,”林越看向刘度,语气沉重,“一时之怨,可比阖城死绝之祸乎?昔日大疫,十室九空之惨状,史不绝书。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此非不仁,实乃大仁!”他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刘度眼神微动,显然被“十室九空”触动了。作为地方长官,他最怕的就是辖区爆发无法控制的大疫。
“那强其本又是何意?”刘度追问。
“强其本,便是增强百姓自身抗病之力。”林越道,“官府可组织身体强健者,清理城中沟渠,保持通畅。劝导百姓,尽可能保持身体洁净,衣物勤洗。最重要的是,需设法保障流民最低限度的口粮,人若饥馑,体虚则易病。”他将公共卫生与粮食问题联系起来,直指乱世核心矛盾。
堂上一时寂静。林越提出的方案,看似简单,却环环相扣,自成体系,尤其是“隔离”和“煮沸饮水”,虽听起来离奇,但细想之下,竟有一种残酷的逻辑。
那老医官沉吟半晌,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林生所言……虽与古法有异,但‘净源’、‘隔离’之理,细思之下,确有其道理。只是这‘煮沸饮水’与‘石灰消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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