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伸、凝固。
林枫僵在原地,灵魂与肉身还在进行着细微的磨合,末世十年锻炼出的危机本能让他肌肉紧绷,但大脑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对峙而有些宕机。
那双清冷如秋泓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他刚刚入驻这具躯壳的表象,直视内部那个来自末世的、充满警惕与混乱的灵魂。
她是谁?她要做什么?
杂役弟子见到内门精英,尤其是如此绝色、气质超凡的真传弟子(林枫从原主零碎的记忆和她的气度判断),理应立刻躬身行礼,口称“师姐”,甚至跪伏在地都不为过。
但林枫做不到。末世的经历让他对“上位者”有着本能的审视和不信任,而非纯粹的敬畏。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深藏的锐利所取代,像一头误入仙家苑囿的孤狼,与周遭的祥和格格不入。
苏妙晴静静地看了他三息。
这三息,对林枫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
终于,那两瓣如同初绽樱花瓣的唇,微微开启,吐出的声音清越如玉磬,却又带着一丝自然而然的疏离:
“你,抬起头来。”
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味。
林枫依言,略微抬了抬下巴,让自己的目光能与她对视得更为平直。这个细微的动作,再次让苏妙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寻常杂役弟子,在她面前莫不是战战兢兢,头颅低垂,不敢直视。此人……眼神虽有些许茫然,但深处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镇定?甚至可以说是,野性?
“姓名。”她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林枫。”他回答,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却又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沙哑沉稳。这是两个灵魂声音的奇异混合。
“林枫……”苏妙晴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普通至极,在外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的目光再次细细扫过他的脸庞,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奇怪。
非常奇怪。
就在刚才路过的那一瞬,她分明感觉到这个杂役弟子身上,传来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却异常“奇特”的气息。那气息与她所知的任何灵力、妖气、魔元都迥然不同,非清非浊,仿佛……不属于此界天道管辖之下,带着一种“域外”的疏离与混沌感。
这感觉一闪而逝,此刻再仔细探查,却又消失无踪,眼前之人,分明只是个资质低下、连气感都未曾稳固的普通杂役。灵力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灵根更是混杂不堪,乃是公认最劣等的“五行杂灵根”。
是错觉吗?
苏妙晴对自己的灵觉向来自信。她身负“妙玉仙体”,对天地灵气及各种能量气息的感知远超同阶修士,几乎不可能出现误判。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此子身上,有秘密。一个能引动她仙体本能关注的秘密。
在合欢宗这等竞争激烈、步步惊心之地,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或是杀身之祸。
苏妙晴美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兴味一闪而逝。她如今在宗内处境微妙,师尊闭关,几位长老虎视眈眈,都想将她这具仙体作为筹码,用于联姻或换取资源。她急需破局之力,任何潜在的“变数”,都值得投以关注。
“在此作甚?”她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回师姐,”林枫努力搜刮着原主的记忆碎片,模仿着杂役弟子的口吻,“弟子刚结束杂役,在此……尝试感应气感。”
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确实是在这里尝试感应气感,然后……可能是因为资质太差,心力交瘁,灵魂脆弱,就在林枫穿越而来的瞬间,那微弱的灵魂本源竟直接消散了,被他这个来自异世的、更强大的灵魂鸠占鹊巢。
苏妙晴目光掠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杂役青衣,以及旁边石台上放着的一个干硬的杂粮馍馍,心中了然。一个挣扎在最底层的弟子。
她不再询问,只是又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林枫屏住呼吸,全力收敛着自己属于末世的那部分气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惶恐又带着一丝被“仙子”垂询的激动的小杂役。
几息后,苏妙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白衣飘动,宛如一朵无暇的云,沿着青石小径袅袅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庭院月亮门外的花树掩映之中。
直到那抹绝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感知里,林枫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竟然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好可怕的女人!
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似乎也并未给他如山如岳的压迫感(原主见识浅薄,无法判断具体境界),但那份洞察人心的清冷目光和无形中散发的气场,却让他这个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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