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药叟的药丸确有奇效,那苦涩之后的清凉气息如同薄纱,笼罩全身,连心跳呼吸都变得悠长微弱。陈继祖只觉身上那股因星纹钢而隐约散发的“星味儿”,以及三人奔逃带来的“生人气”,都被巧妙地掩盖了下去,仿佛与这阴湿的岩壁、陈腐的泥土气息融为了一体。
洞外崖顶的唿哨声与犬吠声,先是急躁地盘旋,渐渐变得困惑、稀疏,最终不甘心地远去,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姜药叟侧耳倾听良久,那对寒星般的眸子在将熄的火光映照下闪烁不定。
“走了。”他简短道,声音在空洞的岩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些‘山狗子’最是多疑,找不到痕迹,不会久留。但也只是暂时。”
他起身,用乌木拐杖拨开岩穴深处一堆不起眼的枯枝败叶,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小洞口,幽深的冷风从里面丝丝缕缕地吹出来。
“从这儿出去,一直往下,是条地下暗河的水道,早年山洪冲出来的。顺着水流方向走,大概两个时辰,能通到‘落霞陂’后山的野林子。记住,水里可能有东西,别停留,别回头。”姜药叟神色严肃,将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涂着磷粉的细绳塞给凌虚子,“系在腰上,后面的人抓着,别走散了。这绳上的磷光能维持三个时辰。”
他又从壁龛里掏出几个油纸包,递给陈继祖和那女子:“里面是肉干和炒面,省着点吃。到了落霞陂,找那个摆渡的老哑巴,就说‘姜疙瘩让你来的,要坐不点灯的船’。他若摇头,你们转身就走,别纠缠;他若点头,就跟他说,去‘老地方’。”
“多谢姜伯!”陈继祖接过干粮,深深一揖。萍水相逢,这位脾气古怪的药叟,已是他们绝境中最大的援手。
姜药叟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快滚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河底下……不是闹着玩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子,“丫头,你叫什么?”
女子低声道:“回老先生,我叫青萍。”
“青萍……无根之水,聚散由风。”姜药叟低声念叨了一句,摇摇头,“跟着他们,未必是生路。自己想清楚。”
青萍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不再多言,凌虚子率先钻入那狭小的洞口,陈继祖紧随其后,青萍最后。黑暗、潮湿、狭窄,还有一股地下水流特有的腥锈气,瞬间包裹了他们。磷光细绳在前方微弱地闪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是他们唯一的指引。身后,姜药叟掩上洞口的声音沉闷而遥远。
水道起初只是泥泞的缝隙,渐渐变得开阔,脚下开始出现冰冷的流水,越来越深,及至小腿。水声潺潺,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放大了内心的不安。头顶是嶙峋的岩石,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陈继祖紧跟着前方那点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水。怀中的秘图竹筒和背上的星纹钢,在这阴寒的地下水中,竟奇异地保持着一种微弱的暖意与稳定,仿佛两枚定心石。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运河上的一切,心头那股救父的决心,如同暗河底部固执的潜流,愈发坚定。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流通了些。磷光细绳的尽头,凌虚子停了下来。前方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幽深,看不出流向,但水声正是从一侧石壁后传来。
“应该是出口。”凌虚子低声道,摸索着石壁,“这里,有缝隙。”
果然,石壁上有一道倾斜向上的、被水流冲刷出的裂缝,仅容一人侧身挤过。三人依次挤过裂缝,眼前豁然开朗!
天光已是大亮,虽然依旧阴沉。他们置身于一处林木稀疏的山坡背面,脚下一条清澈的山溪汇入不远处一片宽阔的、水色暗沉的河湾。那河湾三面环着低矮的山丘,水面平静无波,映着铅灰色的天空,透着股荒凉静谧,正是“落霞陂”。
“到了。”凌虚子解下腰间的磷光绳,那光芒已然十分黯淡,“找找看,有没有摆渡的。”
沿着陂岸走了约莫一里地,在一处芦苇丛生的僻静湾汉里,果然系着一条乌篷小船。船身老旧,乌篷也破了几处,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船头,似乎在修补渔网。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是个老汉,脸膛黝黑,布满沟壑,眼神浑浊,嘴角向下耷拉着,果然是副寡言甚至有些阴郁的模样。他看到三人,尤其是看到凌虚子(虽换了装束,但气质难掩)和陈继祖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随即又恢复麻木。
凌虚子上前,按照姜药叟的嘱咐,压低声音道:“老人家,姜疙瘩让我们来的,要坐不点灯的船。”
老哑巴(他确实没开口)盯着凌虚子看了几秒,又扫了一眼陈继祖和青萍,特别是陈继祖背上那形状特异的包裹,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嗬”声,然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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