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的国书送到边关时,天气已经转凉了。
这位新上任的草原大汗,很快就整合了北狄。现在,他请求与大萧缔结和平的兄弟之盟。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希望被草原牧民私下称为“食神”的护国安乐夫人林小鱼,能作为中原的见证人,亲自参加这场会盟大典。
消息传到陆家,正在院子里教儿子念安扎马步的陆沉,手里的木棍“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是不是疯了?”张猛瞪着牛眼,第一个嚷嚷起来,声音大得屋檐下的燕子窝都掉了土,“让夫人去草原?那是什么地方!狼窝!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诈怎么办?不行,这绝对不行!”
翠儿也急得脸都红了,冲过来张开双臂护在林小鱼身前:“夫人您可不能去!那些草原人野蛮得很,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林小鱼却笑了,她从屋里端出一盘刚切好的蜜瓜,放到石桌上,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才慢悠悠的说:“他没疯,他聪明得很。他知道,请我过去,比派十万大军过去,更能让草原上那些不服管的部落首领安心。”
她拍了拍手上的果汁,看向陆沉:“我去。”
陆沉沉默的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棍放到一边。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牵过林小鱼的手,仔仔细细的,把她每一根手指上的汁水都擦干净,力道很轻柔。然后,他把她有点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
他的眼神里没有疑问,只有守护。别人看到的是风险,他看到的,是妻子的信念。
“我陪你去。”他说。声音不大,却分量十足。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他带去的亲兵,都是整个镇北军里不怕死的精锐。要是对方真心求和,他就护着林小鱼。要是对方有别的想法,他就用敌人的血,为妻子铺出一条回家的路。
秋风送爽,一支小队伍向着草原深处出发。队伍不大,没有张扬的旗帜和盔甲,只有几辆装着粮食、药材和新厨具的马车,以及几十个眼神锐利,一看就是高手的护卫。
会盟地点设在金狼帐,是传说中草原狼神降临的地方,在所有部落心里都很神圣。当林小鱼和陆沉的马车抵达时,草原上到处都是帐篷,数不清的战马在旁边嘶鸣。不同部落的首领,带着各自的勇士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或坐或站,打量着这支单薄的中原队伍,眼神里有怀疑,也有瞧不起,但又带着点对传闻的好奇。
乌恩其亲自出帐篷迎接,他比在战场上时瘦了些,但眼神更加沉稳。他对陆沉行了草原上表示尊重的兄弟抚胸礼,然后转向林小小鱼,竟然退后一步,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
“恭迎夫人驾临。”
这个举动,让周围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们,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他们互相看看,眼里的轻视收敛了许多。
会盟大典在中午的阳光下开始。苍凉的牛角号吹响,呜咽的声音传遍了整片草原。乌恩其站在高台上,刚准备宣读盟约,林小鱼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怒意的目光中,她没有走上高台,而是让人在空地中央,支起了一口从边关带来的大铁锅,大到能炖下一整头牛。
她脱下外袍,里面是一身方便干活的布衣,像在自家厨房一样,熟练的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开始有条不紊的清洗食材。
草原上的汉子们全都看傻了。他们骑了好几天马赶来,是为了见证一场决定草原命运的会盟,谁也没想到,中原派来的代表,这个传说中的女人,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火烧水,准备做饭!
“她在干什么?”一个满脸络腮胡,头戴狼皮帽的首领吼道,“这是在羞辱我们草原人吗?用做饭来打发我们?”
“乌恩其!这就是你请来的贵客?她把金狼帐当成什么地方了!”另一个年轻首领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凶狠。
议论声越来越大,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陆沉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冷冷扫过每一个骚动的角落。只要有人敢乱动,他身后那几十名亲兵腰间的北宸刀,就会立刻出鞘,让对方知道,镇北将军的刀,依旧锋利。
林小鱼对周围的动静充耳不闻,她的眼里,只有眼前这口锅。她指挥着伙夫营的兄弟,把草原上常见的肥美羊肉、带着骨髓的牛骨,大块大块的投进锅里,又加入了从中原带来的干松茸、红枣和十几种她精心炮制的药材。
她没用什么花哨的技巧,只是拿着一柄长长的木勺,安静的搅动着大锅,耐心的控制着火候。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一点点过去。渐渐的,一股奇异的香味,开始从大锅里飘散出来。那香味一开始很淡,但很快就变得浓郁,压过了草原上的青草味和牛羊的膻味。它浓郁醇厚,有肉的鲜美,有山珍的清香,还混着药材的甘甜和红枣的温润。
那香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勾起了他们最原始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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