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沾染了香灰的“废纸”,如同投入深潭的微小石子,并未立刻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日子依旧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只是空气里弥漫的沉闷与紧绷,愈发浓重。
永和宫仿佛与世隔绝,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宁静。凌玥每日打理宫务,教养子女,甚至比以往更加深居简出。她不再通过秦顺打探任何消息,仿佛真的将一切都交给了“天意”。只有在她独自对窗静坐时,那过于挺直的背脊和偶尔掠过庭院的锐利目光,才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胤禛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户部愈发沉默寡言,只将分内事做得滴水不漏,对任何涉及江南或太子的话题都避而不谈。他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克制,反倒让康熙在某些瞬间,看向这个儿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端午将至,宫中开始准备龙舟、角黍。这一日,康熙在永和宫看着工匠悬挂艾草菖蒲,胤禵和温宪好奇地围在一边,踮着脚想去够那青翠的叶片。
“皇阿玛,这是什么呀?”温宪仰着小脸问。
“这是艾草和菖蒲,挂在门上,可以驱邪避瘟。”康熙难得有耐心,弯腰将小女儿抱起来,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凌玥站在一旁,含笑道:“去岁时疫,多赖这些草木之功。可见天地生万物,自有其道理。”
她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感慨。康熙抱着温宪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目光掠过永和宫庭院中那些远比别处精神的花木,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晦暗。草木之功……这永和宫,似乎总与这些“道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就在这时,梁九功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快步走到康熙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康熙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他慢慢放下怀中的温宪,对凌玥道:“朕前朝还有事,晚些再来看孩子们。”
“臣妾恭送皇上。”凌玥垂眸行礼,姿态恭顺。在康熙转身的刹那,她抬眸,与梁九功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梁九功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成了。那条线,终于被揆叙抓住了。
康熙离开后,永和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凌玥知道,乾清宫此刻,必定是雷霆震怒。
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那个以刚直闻名的老臣,竟真的顺着那蛛丝马迹,查到了江苏官仓疫前异常调药的记录,并且挖出了那名书吏与太子门下管事之间的连襟关系!证据或许还不算十分确凿,但线索清晰,指向明确。揆叙已连夜写成密奏,直送御前!
此事关乎国本,关乎储君德行,更关乎无数因时疫而死的百姓冤魂!康熙再想维护太子,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指控,也绝不可能等闲视之!
接下来的几日,紫禁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没有朝会,没有喧哗,连宫人走路都踮着脚尖。太子称病,再次闭门不出。乾清宫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艰难地渗透进永和宫的高墙。
“娘娘,皇上震怒,已下令将涉案的江苏书吏和那名太子门下管事锁拿进京,由宗人府会同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
“娘娘,太子殿下几次欲求见皇上,皆被挡了回来。”
“娘娘,听闻……听闻太子殿下在毓庆宫,大发雷霆,摔了东西……”
凌玥听着这些回报,面色沉静,只在无人时,指尖才会微微颤抖。她点燃的这把火,烧得比她预想的还要猛烈。这已不是党争,而是动摇国本的大案!
她并不后悔。太子行事如此没有底线,视百姓如草芥,若真让他登基,才是天下大不幸。她此举,于公于私,都问心无愧。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稳住永和宫,绝不能在这关键时刻,被太子的垂死反扑咬住。
她加强了宫禁,所有饮食用度检查得更加仔细,甚至限制了胤禛的外出,除非康熙召见,否则便让他在宫中读书。
胤禛也感受到了那山雨欲来的压力,他不再多问,只每日更加刻苦地用功,或是陪着弟妹玩耍,用那份属于少年人的沉静,默默支撑着永和宫这片看似平静的天空。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闷雷滚滚。凌玥正吩咐宫人提前检查各处门窗,秦顺冒着渐渐密集的雨丝,疾步而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激动与惶恐的神色。
“娘娘!”他声音嘶哑,也顾不得礼仪,“毓庆宫……传出消息,太子殿下……殿下他……持刀欲闯乾清宫面圣,被御前侍卫拦下了!”
凌玥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毯子上,茶水洇开一片深色。
持刀闯宫?!
太子……这是被逼到绝境,彻底失心疯了吗?!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殿门前,望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幕。豆大的雨点砸在庭院中的石榴花上,将那灼灼的红色打得七零八落。
疯了……太子是真的疯了!
他这一举动,无异于自绝于康熙,自绝于天下!
乾清宫那边,此刻会是何等景象?康熙面对持刀欲闯宫的儿子,心中该是何等的震怒、失望,乃至……悲凉?
凌玥闭上眼睛,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涌入鼻腔。
她知道,这场持续了太久、牵连了太多的斗争,终于……要见分晓了。
太子的时代,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而她和她的孩子们,即将面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新局面?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净这宫闱中所有的污秽与阴谋。
永和宫在暴雨中静静伫立,如同惊涛骇浪中,最后一座坚实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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