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凝固的空气几乎能捏出水来。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被地平线吞噬,房间陷入一种灰蓝色的昏暗,却没有谁想起要去开灯。星野雨蜷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只被雨水打湿后无力飞走的小鸟,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略显破旧的沙发靠垫,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她微微侧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逐渐亮起的零星灯火上,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鼻尖泛着红,平日里总是闪着好奇或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黯淡无神,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助。
林小凡站在不远处,手脚都有些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看着她那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他想说点什么,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语。安慰?怎么安慰?告诉她会没事的?可事实就冰冷地摆在眼前——只剩下三天,而唯一的指望Alice明天就要回国。他甚至不敢想象三天后,这个小小的客厅里再也没有她笨拙摆弄泡面调料包的身影,没有她看着动漫时发出的咯咯笑声,没有她穿着奇奇怪怪的COS服突然从房间里跳出来吓他一跳……
“那个……”林小凡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饿不饿?要不……我再去煮个泡面?这次给你加两个蛋,还有上次买的那个鱼板……”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点可笑。在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居然还是只有泡面。
星野雨像是被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来一点点,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蒙着水汽的大眼睛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心死的疲惫。
“不……饿……”她的中文发音因为带着鼻音而有些模糊,听起来更加可怜。
林小凡的心又揪了一下。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涌了上来。痛恨自己的没用,痛恨自己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宅男,除了打游戏和煮泡面,面对这种现实难题竟然一筹莫展,连一点像样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难过。
他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又停下,目光再次落到星野雨身上。她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瘦了些,纤细的肩膀缩着,宽大的居家T恤领口歪斜,露出一小段精致的锁骨和下面惊人的、与她瘦削身材不符的饱满弧度。若是平时,林小凡大概又会内心疯狂吐槽这犯规的身材比例,然后脸红心跳地移开视线。但此刻,他只觉得那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只想找点什么温暖的东西把她紧紧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踩在两人心上,提醒着那个最终时刻的逼近。
突然,星野雨动了一下。她放下了一直抱着的靠垫,身体稍稍坐直了一些。这个微小的动作在沉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明显,林小凡立刻停下了毫无意义的踱步,看向她。
只见星野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下着什么巨大的决心。她抬起手,用指尖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然后转过头,目光不再是涣散无神,而是凝聚起一种异常明亮、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意味的光芒,直直地看向林小凡。
被那样专注又决绝的目光盯着,林小凡莫名地紧张起来,心跳都漏了一拍。
“小凡……”星野雨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和认真,她努力地组织着中文词汇,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慢,以确保他能听懂。
“我……不想回去。”
林小凡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回应:“我……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星野雨打断他,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身体也更向前倾了些,那双大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两簇小火苗,“三天!只有三天!Alice……回去了!我……没有办法了!”
她的中文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但表达的意思却无比明确。那股绝望之下滋生出的强烈求生欲,几乎扑面而来。
林小凡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没办法了,所以我们……”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星野雨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就冲到了林小凡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程度。林小凡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腻的草莓味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刚才泪水微咸的气息。
她仰着头,精致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期待。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林小凡大脑瞬间停止运转的动作——她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林小凡那只因为无所适从而垂在身侧的手,用她微凉、柔软却异常用力的小手紧紧握住。
林小凡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从两人手掌相贴的地方开始,一股强大的电流迅猛无比地窜遍全身,最后轰地一声在他的颅腔内炸开,炸得他眼前发白,思维停滞,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和那只被紧紧抓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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