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几个餐盒很快就见了底。麻婆豆腐只剩下红油和零星几颗肉末,宫保鸡丁里连葱段和花生米都没被放过,清炒时蔬更是被扫荡一空,连那盆紫菜蛋花汤都被喝得只剩下一点底渣。
林小凡看着对面满足地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毫无形象地靠在椅背上的星野雨,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真的是那个出身优渥、家里有女佣、父母叮嘱“记得刷卡”的东京大小姐吗?这战斗力,这光盘行动的执行力度,简直比他通宵打游戏饿疯了的时候还要生猛!而且她对那盘麻婆豆腐似乎情有独钟,明明被辣得眼泪汪汪、嘶哈嘶哈地抽气,却还是坚持着把它消灭了大半。
“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多谢款待!)星野雨吃饱喝足,非常有礼貌地双手合十再次道谢。她的脸颊因为辣意和满足感而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苹果,蓝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闪烁着纯粹的快活光芒,“とても…おいしかった!”(非常…好吃!)
“呃,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这么郑重其事地道谢,还是为了区区一份外卖,让他这个习惯了凑合度日的宅男有点不适应。他起身开始收拾狼藉的餐盒。
星野雨也连忙站起来想要帮忙,但被林小凡拦住了。“没事没事,我来就行,你是客人。”他三下五除二把一次性餐盒摞在一起,塞回塑料袋里,打了个结,扔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有点渴,很自然地走向厨房角落,打开冰箱门,想拿瓶肥宅快乐水。
冰箱里空空荡荡,除了几瓶饮料、几个鸡蛋、还有半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速冻饺子,最显眼的就是层层叠码放着的、各种口味的泡面——鲜虾鱼板面、红烧牛肉面、老坛酸菜面、香辣牛肉面……堪称宅男生存物资储备库。
他刚拿出一瓶可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充满惊奇的吸气声。
“わあ…”(哇…)
林小凡一回头,发现星野雨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探着个小脑袋,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冰箱里那堆泡面,脸上写满了“大开眼界”四个字。
“どうして…たくさんカップ麺?”(为什么…这么多杯面?)她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甚至带着点敬畏,仿佛林小凡不是囤积了廉价速食品,而是珍藏了什么绝世宝贝。
林小凡:“……” 这让他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因为懒因为穷因为方便”吗?在大小姐面前这么说好像有点伤自尊。
他干咳一声,试图挽尊:“嗯…这个…有时候熬夜打游戏,饿了方便。” 他拿起一桶红烧牛肉面,硬着头皮吹嘘,“味道还不错,种类也多,换着吃不会腻。”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星野雨的眼睛更亮了。她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指着那桶红烧牛肉面,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はい!とても美味しい!特に…あのエビと白身鱼のやつ!”(嗯!非常好吃!特别是…那个虾和白色鱼板的那个!)
林小凡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天他煮给她吃的鲜虾鱼板面。
“你…你觉得那个好吃?”他有点难以置信。那种流水线生产、充满了味精和防腐剂味道的廉价泡面?能入得了这位吃惯了高级料理的大小姐的尊口?昨天她吃得香,他还以为是饿极了,没想到是真心觉得好吃?
“もちろん!”星野雨回答得斩钉截铁,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回味无穷的表情,“スープが…あっさりしていて、でも深みがあって。麺も…ちぢれていて、おいしい!”(当然!汤…很清爽,但是又有深度。面也…卷卷的,很好吃!)
清、清爽?有深度?卷卷的很好吃?
林小凡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小姐,你对“深度”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那明明就是味精和盐的深度好吗!还有那面饼,油炸的,热量爆炸,哪里“好吃”了?
他试图理解这诡异的反差:“你们…东京不吃泡面吗?” 据他所知,日本的杯面文化也很发达啊,甚至还是发明国。
“食べるよ。”星野雨点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表情有点纠结,“でも…味が违う。日本ののは…もっとあっさり?それに…”她皱了皱小鼻子,做了一个“不行”的手势,“パパとメイドさんが…あまり食べさせてくれない。体に良くないって。”(吃哦。但是…味道不一样。日本的…更清淡?而且…爸爸和女佣阿姨…不太让我吃。说对身体不好。)
林小凡:“……”
破案了。
原来是家里管得严(虽然是出于健康考虑),很少接触这类“垃圾食品”的大小姐,第一次尝到口味更浓郁、调料包更“豪放”的中国泡面,瞬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味蕾遭到了降维打击!
这就好比天天吃米其林三星的人,突然尝到了地沟油烧烤,虽然知道不健康,但那种强烈的、直白的味觉刺激带来的新奇感和罪恶的快感,是精致料理无法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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