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总带着三分暖意,卷着谢家小院里的海棠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混着竹椅轻微的摇晃声,织成一段温软的午后时光。
阿楠已经能松开大人的手,摇摇晃晃地在院里挪步了。他穿着件月白色的小褂子,领口绣着片小小的海棠花——那是林婉清昨夜挑灯绣的,针脚细密得像春日新发的草芽。小家伙晃晃悠悠地扑向海棠树,肥嘟嘟的小手在地上扒拉着,抓起片粉白的花瓣就往嘴里送。
“阿楠乖,花瓣不能吃。”林婉清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她正坐在竹椅上绣虎头鞋,听见动静便抬了眼。阳光透过海棠花叶,在她素色的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里的银针穿引着五彩丝线,在明黄色的绸缎上渐渐勾勒出虎头的轮廓,连额间的“王”字都透着股憨态。
她放下针线,快步走过去轻轻拍掉儿子手里的花瓣。阿楠被拍了小手,也不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嘴角还沾着点花瓣的碎屑,像只偷尝了蜜的小兽。林婉清忍不住笑了,掏出手帕给他擦嘴,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脸颊,软得像团棉花。“这花瓣是看的,不是吃的。”她捏捏儿子的耳垂,“等秋天结了海棠果,娘给你做蜜饯,那才好吃呢。”
阿楠似懂非懂,张着嘴“啊”了一声,小手又去抓飘到脚边的花瓣。林婉清便任由他去了,自己回到竹椅上继续绣鞋。丝线穿过布面的细微声响里,混着儿子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还有他偶尔发出的咿呀声,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银铃。
院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黄铜门环轻叩门扉的脆响。阿楠像是得了信号,立刻放弃了地上的花瓣,摇摇晃晃地扑向门口。林婉清抬头时,正看见谢承业推门进来,青布长衫的袖口沾着点灰尘,手里抱着个蓝布包着的账本,大概是刚从铺子里回来。
“爹爹!”阿楠还说不清连贯的句子,却把这两个字喊得格外清晰。他扑过去抱住谢承业的腿,小脸在深色的裤料上蹭着,像只撒娇的小猫。
谢承业失笑,连忙放下账本蹲下身。他今日穿的长衫是林婉清新做的,月白色的料子上用银线绣着暗纹,领口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慢些跑,当心摔着。”他伸手捏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却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阿楠却不依,伸着胳膊要他抱。谢承业便笑着将他举过头顶,小家伙顿时咯咯地笑起来,小手一把抓住父亲束发的玉簪,另一只手扯着他的头发不放。“我儿今天乖不乖?”谢承业故意晃了晃手臂,惹得阿楠笑得更欢,小腿在空中乱蹬。
“乖!”奶声奶气的声音裹着笑意,像颗滚落在锦缎上的珍珠。
谢承业哈哈笑着原地转圈,青布长衫被风掀起一角,带着院子里的花香打转。阿楠的笑声像撒了把碎银,叮叮当当落满整个院子,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感染,响得越发轻快。林婉清坐在竹椅上看着,手里的针线不知何时停了,阳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把那点笑意染得格外温柔。
那时谢承业的绸缎铺正是红火的时候。铺子开在西街最热闹的地段,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货架上摆着各色绸缎,有蜀地运来的云锦,也有江南织的杭绸,一匹匹挂在那里,像裁了整片云霞。熟客都爱来他这里,说谢老板不仅货好,人也实在,从不虚报价格。生意忙的时候,谢承业从早到晚守在铺里,算盘打得噼啪响,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但只要得空,他总是早早回家,心里记挂着院里的妻儿。
傍晚吃过饭,天还透着点微光,一家三口总爱去河边散步。阿楠最是兴奋,刚放下碗筷就扯着谢承业的衣角往外跑,小小的身影在石板路上晃来晃去。谢承业怕他摔着,索性把他架到肩头。小家伙立刻坐稳了,小手抓着父亲的头发当扶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眼睛却忙不迭地看着路边的景致。
河边的柳树垂着绿丝绦,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摆,偶尔有柳叶飘落在阿楠脸上,惹得他咯咯直笑。河水清清的,映着渐暗的天色,远处有乌篷船慢慢划过,船头的渔火像颗跳动的星子。“船,船!”阿楠指着乌篷船,小手指点着,声音里满是新奇。
“那是乌篷船,”谢承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声音温和,“里面能坐人,还能运货呢。等阿楠再大点,爹带你坐船去江北,好不好?”
阿楠似懂非懂,只是一个劲地喊“船,船”。林婉清走在旁边,挽着丈夫的胳膊,指尖能触到他袖子里温热的手臂。晚霞正浓,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路上,随着脚步慢慢挪动,像一幅流动的画。
街坊们见了,总爱笑着打趣。对门的张婶纳着鞋底坐在门口,看见他们就喊道:“承业,又带妻儿散步呢?你们家这日子,真是蜜里调油!”
旁边的李伯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哪像我们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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