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前一日的未时,阳光透着股恹恹的暖,落在侯府后院的柴房上,把破窗纸映得发脆。
沈玥坐在稻草堆旁的小凳上,手里正给雪影梳理毛发。
她穿的还是那件月白色细棉布襦裙,裙摆的兰草纹被洗得愈发浅淡,却叠得整整齐齐,没有半分褶皱。
雪影蜷在她腿上,雪白的毛发被阳光晒得蓬松,喉咙里发出舒服的 “咕噜” 声,冰蓝色的眼睛半眯着,偶尔扫过柴房门口,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明日就要去景王府了,你可得乖点,别乱挠人。”
沈玥指尖轻轻划过雪影的耳后,声音带着笑意。她从怀里摸出景王给的玄铁令牌,放在手边的粗木桌上 —— 令牌泛着冷光,与桌上的旧瓷碗形成鲜明对比。
至于那张烫金请帖,她仔细叠好,藏在了枕头下:那枕头是粗布缝的,里面塞着旧棉絮,边角磨得发白,却是柴房里最稳妥的地方。
“放心吧玥玥,我只挠坏人!”
雪影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用兽语回应,眼睛却突然亮了亮,耳朵猛地竖起来,朝着柴房门口的方向龇了龇牙。
沈玥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柴房门口的帘子动了动,一道青布身影鬼鬼祟祟地探进来 —— 是沈婉清的新侍女夏荷。
夏荷约莫十四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丫鬟服,领口绣着浅粉色的小梅花,是沈婉清特意让绣房给她做的。
她的头垂得很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沈玥,显然是做贼心虚。
“夏荷?你来找我有事?”
沈玥语气平静,指尖却悄悄按在雪影的背上,让它别冲动。她知道夏荷是沈婉清的人,这个时候来柴房,绝没好事。
夏荷被问得身子一僵,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 没事,就是…… 就是夫人让我来问问,沈小姐明日去景王府,要不要帮忙收拾东西。”
“不必了,我东西少,自己能收拾。”
沈玥淡淡拒绝,目光却没离开夏荷 —— 她看到夏荷的眼睛,总不自觉地往枕头的方向瞟。
夏荷没再多说,又喏喏地应了两句,便匆匆退了出去,帘子晃动的瞬间,沈玥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玥玥,她不对劲!”
雪影立刻坐起身,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她刚才一直看你的枕头,肯定没安好心!”
沈玥皱了皱眉,刚想把请帖从枕头下拿出来收好,院外突然传来苍耳的叫声 —— 是苍耳在提醒她,柳氏让她去前院拿明日赴宴用的首饰。
“我去去就回,你盯着点柴房,别让任何人进来。”
沈玥摸了摸雪影的头,快步走出柴房。她想着很快就能回来,便没把请帖随身带,只把玄铁令牌揣进了怀里。
雪影蹲在粗木桌上,死死盯着柴房门口。
没过多久,帘子又被轻轻掀开,夏荷果然又回来了。她左右看了看,见沈玥没在,立刻快步走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掀开枕头 —— 那张烫金请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旧棉絮上。
夏荷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起请帖,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就往柴房外跑,连枕头都忘了放好。
雪影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悄悄跟在她身后,轻盈地跳上房檐,借着瓦片的掩护,一路跟着夏荷往沈婉清的院落去。
沈婉清的院落比往日冷清了不少,侍卫虽撤了,却没多少丫鬟敢靠近。
她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穿着一件新做的藕荷色襦裙,裙摆绣着银丝海棠,头发挽成了精致的飞天髻,插着一支碧玉簪 —— 显然是故意打扮得华贵,想压过沈玥的风头。
看到夏荷跑进来,沈婉清立刻站起身,语气急切:“拿到了吗?”
“拿到了,小姐!”
夏荷气喘吁吁地把请帖递过去,青布丫鬟服的领口都被汗浸湿了,“沈小姐把请帖藏在枕头下,我趁她不在,偷偷拿出来的!”
沈婉清接过请帖,指尖触到烫金的边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展开请帖,看着上面 “景王府” 三个字和朱红印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沈玥啊沈玥,你以为有了请帖,就能去景王府风光?我偏不让你如愿!”
她说着,双手用力一撕 ——“刺啦” 一声,烫金请帖被撕成了两半。
夏荷吓得后退一步,不敢看沈婉清的脸。沈婉清却没停,又把碎片撕得更碎,然后起身走进正屋,从香炉里夹起一块燃烧的香,把碎片扔了进去。
“滋滋” 声响起,碎片在香炉里燃烧起来,黑色的灰烬混着檀香,飘在空气中,像极了她此刻扭曲的心思。
沈婉清盯着香炉,喃喃自语:“没有请帖,我看你怎么进景王府的门!就算景王想见你,没有请帖,侍卫也不会让你进去!”
躲在院外石榴树上的雪影,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它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等夏荷送完请帖离开,立刻转身,飞快地朝着柴房的方向跑去 —— 它要赶紧告诉玥玥,请帖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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