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林小溪都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鸟，恹恹的，提不起丝毫精神。
寿宴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奶奶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亲戚们或明或暗的打量，餐桌上那死寂般的氛围，以及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她心脏的话——“我们顾家的媳妇，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每一个细节，都化作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我们的感情，在那样庞大的家族和根深蒂固的观念面前，是否真的不堪一击？我是不是……成了他的拖累？
她把自己缩在壳里，上课走神，吃饭没胃口，连苏晓晴插科打诨都难以让她展露笑颜。宿舍里，她常常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小溪，你别这样，”苏晓晴担忧地递给她一杯温水，“我外婆那个人就是老古板，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大表哥大表嫂，还有我，都是支持你们的！”
小溪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晓晴，谢谢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份铺天盖地的羞辱感，来审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来思考这段看似布满荆棘的未来。
顾言琛的电话和信息比以往更加频繁。他没有在信息里过多提及寿宴的事，只是如常地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告诉她他想她。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旧沉稳，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小溪能听出那底下隐藏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也在承受压力，比她更大的压力。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心疼，也更加无力。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铃响，小溪收拾好书本站起身，随着人流麻木地往外走。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她的脚步一顿。
车门打开，顾言琛走了下来。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和深色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清俊温和。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小溪也能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阴影，以及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朝她走来，步伐坚定，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或羡慕的目光，小溪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众人审视的宴会厅。
他在她面前站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几日的憔悴和不安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走吧，”他伸出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不由分说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那熟悉的触感和温度，瞬间击溃了小溪努力维持的平静。鼻尖一酸，眼眶就热了起来。
她没有问去哪里，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坐进车里。
车子没有驶向常去的餐厅或者他的公寓，而是开向了一个让小溪有些意外的方向——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去的那家咖啡馆所在的老街区。
夕阳给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落叶在车轮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切都仿佛带着旧日的气息。
车子在咖啡馆附近停下。顾言琛牵着她下车，推开那扇熟悉的、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叮铃——”清脆的铃声响起，一如当初。
咖啡馆里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舒缓的爵士乐，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他们第一次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位置，竟然奇迹般地空着。
顾言琛领着她走过去，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而绅士。
坐下后，两人一时无话。小溪低着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白开水，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她混乱的心绪。
顾言琛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复杂，里面有心疼，有愧疚，有坚定，还有许多小溪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几天，是不是很难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小溪苦苦压抑的闸门。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咖啡桌，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对不起，小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甸甸的歉意，“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承受了这些。”
小溪猛地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够好，我……”
“不许这么说！”顾言琛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而坚定，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力道有些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林小溪。”
小溪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我要你记住，”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她所有的自我怀疑，“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定你自己，更不要否定我们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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