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八年元月二十日寅时初,听雪阁的寒意被书房暖阁内的炭火驱散了大半。
上官徽扶着端木珩在榻边坐下,动作轻柔地为他卸去肩头染血的玄甲与内衬。露出肩头已被血渍浸透的绷带。她眉头微蹙,转身便要去取药箱,却被端木珩轻轻拽住了手腕。
“让府医来吧。”他声音低沉,“这血腥气,不该沾了你的手。”
上官徽还想说什么,他已扬声唤了候在门外的府医。
须发花白的府医提着药箱快步而入,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后,便动作娴熟地为端木珩解开浸满血渍的绷带,仔细检查伤口。
“将军放心,箭簇取得很干净,未伤及筋骨。只是因用力过度,伤口有些迸裂,换了药静养几日便好。”府医边说边利落地清理、上药、重新包扎,手法精准而又熟练。
端木珩端坐在榻上,目光却始终看着身旁的妻子,见她看着伤口时眼中难掩的心疼,他悄悄在袖下寻到了她的手,轻轻握住。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暗卫统领王清的声音,“属下王清求见。”
上官徽与端木珩交换了一个眼神,端木珩颔首,上官徽轻声道:“进来。”
王清推门而入,他目不斜视,单膝跪地:“将军,夫人。府中已清查完毕,昨夜共计击退三波偷袭,我方轻伤十二人,无人阵亡,各处机关完好,太傅院中安然无恙。”
他顿了顿,继续禀道:“陈虎所率私兵两千人,在瓮城遭我军合围,除陈虎被生擒外,其余叛军或死或降,已尽数肃清,并缴获攻城槌两架,弓弩百余。”
端木珩静静听着,直到王清说完,才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将陈虎严加看管,待天明后押送至廷尉府,交由陛下发落。”
他的声音虽因失血而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俘虏,挑出那些被迫从贼的,发放路费遣散回家,其余死硬分子,编入苦役营,让他们用劳役赎罪。”
“是!”王清肃然应道。他抬头望向上官徽时,眼神中满是敬佩,“夫人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属下等心悦诚服。”
上官徽浅浅一笑:“王统领过誉了,此役全仗诸位同心协力。如今局势已定,后续安抚巡查,还要劳烦王统领与诸位弟兄多费心。”
王清郑重领命,行礼退下。
此时府医已为端木珩包扎妥当,恭敬一礼后也悄然离开。
室内重归宁静,只剩下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上官徽这才俯身蹲在他身侧,指尖轻轻抚上他肩头新换的洁白绷带,仿佛这样便能驱散他的疼痛。
端木珩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拉至唇边轻轻一吻。他低头看着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照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沉如海的情愫与骄傲。
“都听到了?”他低声问,“你做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
上官徽缓缓在他身旁坐下,将头轻靠在他未受伤的那侧肩头,一直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她闭上眼,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药味与熟悉气息的温度,轻声道,“听到王府爆炸的声响时,我怕极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才真的觉得……安心了。”
端木珩用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手臂环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叹,他明白,这个看似柔弱却无比坚韧的女子,在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与艰难抉择。
就在他们依偎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书房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亲兵统领赵睿的声音隔着门扉响起:“将军,属下前来复命。”
端木珩微微坐直身子,沉声道:“进来。”
赵睿推门而入,只见他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紧张与疲惫,他大步跨入书房,一见到端木珩便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将军,各处局势已定!”
“细细说来。”端木珩示意他坐下回话。
赵睿依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诏狱无恙,向子平先生已由我们的人看护起来;武安王府火势已灭,萧煜及其心腹均已押入诏狱候审。”
上官徽递了一杯热茶给他,轻声问道:“郑家那边如何?”
赵睿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继续道:“回夫人,郑府已被李岩将军控制,郑士元试图服毒自尽,被及时救下。太医院那边,郑家余孽以及安插的人手也已全部擒获。”
说到此处,赵睿略作迟疑:“只是长乐宫那边……陛下派了禁军接管宫禁,郑太后……暂被软禁在宫中。”
端木珩与上官徽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时皇帝要给生母留最后一分体面。
待赵睿退下,暖阁内重归宁静。
端木珩执起她的手,目光深邃:“经此一夜,今日的朝堂,必定又是一番风云变幻。”
上官徽未语,只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而窗外,遥远的天际已然透出了一丝熹微,长夜将尽,曙光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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