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洛水畔,破庙夜。
朱常洛指尖触到老道像——泥眼渗泪,温热,朱砂红。
他悚然后撤,后背撞供桌,哐当
——案上香炉坠地,香灰泼洒。供桌下,一卷《洛神赋》摊开,字被雨水泡得发胀:“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闪电劈下来,老道像嘴角,竟翘了半分。
朱常洛惊醒,汗流浃背
——这不是梦,是警告。
檐角雨线砸青石板,溅起的水花,像紫禁城琉璃瓦上的血。
案角半块麦饼,流民所赠,饼屑黏靴底,比御膳房八珍糕沉十倍。
破庙四壁,炭笔写满怨怼,“矿税剥骨”四字,被雨水洇成黑疤,刺得人眼仁生疼。
泥像底座,刻着浅字:洛水陈记——东宫那箱无印赈银,正往这儿淌。
东宫暖阁,生死场。
银丝帐垂着,鎏金螭纹帐钩晃,晃得人眼花。
朱由学躺锦榻,小脸蜡黄,呼吸细得像丝线。
朱徵妲伸手贴他额头,触到的不是体温,是滚烫的“势
”——史书翻页的风,裹着血腥气。
她张口,奶声背出没人教过的话:“寅时三刻,洛水逆流,赤鲤衔珠。”
满室死寂。
郭氏猛地扭头看更漏——半柱香,要命的半柱香。
朱徵妲攥紧怀里木偶——这破预言,赌的是全家性命。
太医跪榻前,指尖搭脉,额角冷汗直流。
银针搁瓷碟,针尾干净——干净得诡异。
郭氏立一旁,眼下乌青,鬓发散乱,脊背绷得笔直。
鎏金护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衣襟缠枝莲上,像毒花开绽。
“太医。”她声音发颤,字字硬如铁,“学哥儿如何?”
咔嚓——
太医手里银针,断了。
太医磕头,额头撞金砖,咚咚响:“娘娘,小殿下脉浮数,内热不退……寅时前热不降,脏腑必溃!”
王才人瘫坐椅上,眼泪砸手背,火辣辣。
十指绞着锦帕,绣的并蒂莲,被揉得没了模样。
周选侍站角落,垂着头,肩膀却在抖——怕的不是稚子濒死,是怕自己兜不住。
客氏端药进来,脚步轻,金钗撞出脆响,像催命铃。
药碗边沿,凝着黑褐色药渍,碗底却光溜溜
——没半点药渣。
朱徵妲眯眼瞧,三层涟漪,三层杀招:黄芪当归是幌子,朱砂掺着慢性疯,最底下那层,是西域醉仙桃粉,
一一寒食伤中是幌子,三日暴毙,神仙验不出。
朱徵妲咬碎银牙,这帮杂碎,连两岁娃娃都不放过。
“才人娘娘,喝口药吧。”客氏声音甜得发腻,俯身时,眼风扫过朱由学,又钉在郭氏手上。
王才人猛地抬头,眼白泛红,嘶吼:“拿开!谁知道你药里掺了什么鬼东西!”
客氏脸一白,手一抖,药碗险些砸了。
她扑通跪下,哭腔扯得震天响,膝盖磕金砖,却稳得很
一一演,接着演,深宫生存第一课。
“冤枉啊!奴婢心疼小殿下,怎敢做伤天害理的事!”
王才人红了眼,抓起药碗砸出去。
砰——
药汁溅在鱼缸沿。
缸里那尾墨龙睛,突然疯了似的撞缸壁,一下,两下,鳞片乱飞,血水染红一缸清水。
暖阁杀气骤起。
门口嬷嬷手按腰间短匕,郭振明给的锦衣卫制式,鞘上“忠”字,烛火下闪着冷光。
嬷嬷袖里藏着字条,郭振明刚传的信,矿税监亲信,正跟岭南药商暗通款曲。
朱徵妲盯着那缸血水
——宫闱毒,矿场血,本就是一根藤上的烂瓜。
夜风卷着海棠残瓣撞窗,落在太子妃发间,像血点子。
太子妃望着乱作一团的暖阁,望着进退两难的太医,望着周选侍攥紧的拳头
——寒食伤中,明知中毒,却不敢说,不过是太医明哲保身的遮羞布。
脚下青苔湿滑,像母亲冰凉的手。手指攥得发白,指尖硌得掌心生疼。
——太子,你在洛水,可知后院已经起火?
王安悄无声息立到她身边,玄色衣袍沾着夜露,袖口螭龙暗纹,是东宫的记号。
袍角沾着泥
——从库房来,那箱无印赈银,还在那儿躺着。
他袖里捏着一枚银锭,侧面东宫私记,夜色里闪着微光。
“娘娘。”王安声音压得极低,气拂过发顶,“张宫人拾的糕点,银针验过,没异常。”
周选侍袖中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肉里,血。
张宫人捧着毒糕过来,王安用锦帕托着,搁在水晶镜上。
烛火透过去,糕里微雕显形——矿洞、引线、穿蟒袍的人影。
更吓人的是,糕体用蜜糖写着一行满文:阿巴亥。
太子妃和朱徵妲两人瞳孔骤缩
——努尔哈赤大妃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东宫?
朱徵妲猛地想起前世野史
—一听闻郑氏有女嫁了辽东参将,参将副手,姓佟佳。
朱徵妲后背发凉。这张网,竟从辽东织到了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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