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
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如铁,关于是否出兵松州、如何应对吐蕃挑衅的争论,并未因一夜过去而缓和,反而在文武百官面前彻底爆发,愈演愈烈。
龙椅上的李世民面色沉静,目光逡巡于丹墀之下,听着各方陈词,迟迟未作决断。
而出征主帅的人选,更是在激烈的“战”与“不战”分歧中,无从提起。
反对出兵的声音,以民部尚书戴胄最为坚定、也最具说服力。
这位以清廉刚直、精于庶务着称的老臣,出班时手中甚至捧着一卷简明的度支册录。
他声音不高,却因内容沉重而字字千钧:
“陛下,老臣非是畏战,实乃国力难支!去岁关中大水,河南蝗患,朝廷赈济已耗去大量钱粮。今岁夏税尚未完全入库,然国库现存之银钱、粮秣,皆有定数。”
他翻开册录,指着上面的数字,手指微微发颤。
“北疆突厥诸部虽已臣服,然镇抚大军不可轻撤,每月粮草供给乃是定例;辽东高丽前线,虽无大战,对峙消耗亦巨。
两部边军催粮之文书,半月前已送至臣之案头!”
他抬起头,苍老的眼中满是忧虑与恳切:“陛下,国库已然见底!若此时再于数千里外的松州开辟新战场,粮秣何来?军饷何出?民夫转运,沿途消耗更巨!
一旦战事迁延,国库必将涸竭,届时若再有天灾人祸,或他处边陲生变,朝廷将何以应对?臣请陛下三思,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动摇国本啊!”
戴胄所言,句句基于实情,关乎国计民生,许多原本中立或暗自主战的大臣,闻言也不禁面露犹疑,暗自掂量。
这番“泼冷水”的言论,立刻激起了主战派,尤其是武将勋贵们的强烈反弹。
程知节早就按捺不住,未等戴胄完全退下,便已大步出列,声若雷霆:
“戴尚书!照你这般说法,难道吐蕃人打到家门口了,咱们就因为家里米缸快空了,便敞开大门,任他劫掠不成?!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国库没钱没粮,俺老程可以少要军饷,儿郎们可以啃干饼!但这场子,不能不找回来!”
尉迟敬德也阴沉着脸,冷声道:“戴公掌管度支,节俭持国自是本分。然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
吐蕃此番乃是挑衅天威,若我朝示弱,日后四方蛮夷谁还敬畏大唐?届时边患频仍,处处用兵,消耗岂不更大?如今拒战,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
程知节见有人声援,气焰更盛,斜眼看着戴胄及一些面露难色的文臣,话语愈发刺耳:
“要俺说,有些人就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骨头都软了!只看得见眼前那几个铜板、几斗米,却看不见我大唐的刀锋都快锈了!吐蕃小儿如此猖狂,就是被这等畏首畏尾之风给惯出来的!”
“卢国公!你……你岂可如此污蔑!”戴胄气得脸色发白,胡须直抖,“老臣一心为国,所言句句实情,怎能与‘骨头软硬’混为一谈?你这是罔顾事实,徒逞血气之勇!”
“嘿!俺老程就是逞血气之勇了!总比有些人连血性都没了强!”
“程知节!朝堂之上,陛下面前,你安敢如此放肆!”
“俺就放肆了!怎地?”
文臣队列中,亦有支持戴胄或出于其他考量反对即刻大举出兵者,纷纷出言指责程知节、尉迟敬德等武将鲁莽误国。
武将那边,则多有附和程、尉迟者,反唇相讥,骂文官迂腐怯懦。
一时之间,太极殿上吵嚷一片。文官们引经据典,大谈休养生息、国力权衡;武将们则咆哮怒吼,强调国威军心、战机稍纵即逝。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言辞越来越激烈,火药味十足,几乎将庄严肃穆的朝堂变成了市井吵嚷之地。
端坐御座的李世民,静静地看着这纷乱的场面,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无声地敲击着。戴胄的忧虑,他何尝不知?程知节等人的怒火,他亦能理解。
……
就在朝堂之上为松州战事吵得沸反盈天之际,吴王李恪手持一份黄绫圣旨,来到了崇仁坊王珪的府邸。
圣旨内容颇为温厚,乃是加恩于王家三郎王敬直,授了一个清贵闲散的五品散官衔。
明眼人都知,这是陛下为即将尚南平公主的王敬直增添一份体面,亦是彰显对王珪这位致仕老臣的殊遇与抚慰。
宣旨已毕,香案撤去。王珪神色平和,依礼邀请吴王入正堂用茶。李恪此来本就存着几分修补与请教之心,自然欣然应允。
茶香袅袅中,李恪并未过多寒暄,而是主动将话题引向了此刻震动朝野的松州之事。
他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请教之意,将朝堂上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下的情形略述一番,末了,恭敬问道:
“王公历事三朝,深谙政务兵略,不知对此番松州之危,有何高见?小王年轻识浅,心中实在有些困惑。”
王珪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了李恪一眼,这位年轻亲王眼神中的探询与些许不安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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