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考的铃声像根绷紧的弦，在清晨的校园里炸开时，老灶台的卤锅刚熬出第一锅新汤。炎耀往汤里撒了把枸杞，红珠子在琥珀色的汤里打着转，像把散落的星星。“张大爷说枸杞明目，”他用长勺搅了搅，“希望他们仨考试时，眼睛能亮堂点。”
灶台上摆着四个白瓷碗，每个碗里都卧着个荷包蛋，蛋黄凝而不流，是炎昭特意煎的“定心蛋”。“胡东东昨晚说紧张得睡不着，”炎昭把碗摆得整整齐齐，“这蛋得让他趁热吃，补补精神。”
小宇背着书包站在院门口，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我去考场了，”他回头望了眼卤锅，“考完第一门就回来帮忙，你们别太累。”他手里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炎耀塞给他的卤鸡爪，“说啃着能静心。”
第一波考生走出考场时，日头刚爬到槐树梢。胡东东第一个冲到老灶台，书包带子歪在肩上，额头上还沾着点考场的粉笔灰。“最后一道数学题没做出来！”他往灶台上一趴，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王师傅要是知道了，肯定笑我连算账都算不明白。”
炎耀往他手里塞了碗温热的枸杞汤：“先喝口汤，下午还有英语呢。”他往汤里搅了搅，“我当年模考也有题不会做，后来发现，把会做的做对，就够了。”
炎昭从灶膛里掏出个烤红薯，焦皮裂开道缝，甜香顺着缝往外钻。“给，”他把红薯往胡东东手里一塞，“你最爱吃的红心蜜薯，吃了有精神。”
陆续有学生涌过来，手里捏着准考证，脸上带着或喜或忧的神色。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说最后一道物理题考的是“卤锅沸腾时的气压变化”，“幸亏平时看你们熬汤，琢磨透了，写得可顺了！”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张画，上面画着个咧嘴笑的卤鸭，“我作文写的《老灶台的味道》，老师说能得高分！”
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往灶台上放了个保温桶：“这是我熬的小米粥，给考完试的孩子们垫垫肚子。”她望着考场的方向，眼里亮闪闪的，“要是当年我考试时，也有这么口热乎的，说不定……”老奶奶拍着她的手：“现在也不晚，你看他们，多有劲儿。”
中午的老灶台，成了考场外的“补给站”。考生们捧着热汤，啃着卤味，把考试的紧张慢慢咽进肚里。有家长来接孩子，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忍不住说：“这比给孩子买补品强，吃口热乎的，心里踏实。”
下午考英语前，胡东东突然把炎耀拉到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这是我昨晚偷偷卤的鹌鹑蛋，用你教的老卤汁泡的。”纸包里的鹌鹑蛋裹着酱色，圆滚滚的像颗颗小玛瑙，“给小宇和炎昭哥带几个，说……说吃了能记住单词。”
炎耀望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了。这小子平时咋咋呼呼，心里却揣着份细。他把鹌鹑蛋分装进小袋子，塞给路过的小宇和炎昭，两人接过来时，眼里都亮了亮。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老灶台的烟囱正冒着笔直的烟。四个少年背着书包冲进灶房，把试卷往灶台上一扔，就抢着系围裙。“我要做番茄炒蛋！”胡东东举着锅铲喊，“庆祝解放！”炎昭往砂锅里扔了块排骨：“炖锅大的，管够！”小宇开始择菜，指尖的动作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暮色漫上来时，灶台上摆满了菜。番茄炒蛋的红亮，排骨炖藕的醇厚，凉拌黄瓜的清爽，还有胡东东卤的鹌鹑蛋，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四个少年围坐在灶台边，手里捏着馒头，嘴里塞得鼓鼓的，没人提考试，没人说分数，只聊着明天要做的新菜，要去护城河野餐的计划。
院门口，家长和食客们看着这幕，都笑着不说话。或许考试的分数有高有低，但此刻灶台上的香，少年们脸上的笑，比任何分数都珍贵。
老灶台的烟火，从不管谁考了第一，谁又发挥失常。它只知道，这些孩子考完了，饿了，累了，需要口热乎的。就像这锅排骨炖藕，慢慢熬，细细炖，把考试的苦，成长的涩，都炖成了暖，成了少年们往后想起时，嘴角会泛起的甜。
明天一早，这里还会飘起新的香味，等着这些刚考完试的少年，在烟火里，把日子重新炒得热热闹闹，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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