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教圣女关于火浣布的密信，被凌薇不动声色地压下，只与季容、侯三、苏瑾等寥寥数人心腹商议。
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不仅取布无望，更可能引来幽冥阁的疯狂报复，乃至帝京那边难以预料的插手。
“火浣布……”凌薇指尖轻叩信纸，眸光沉静如水，“确是破局关键。然火焰山远在西域腹地，龙潭虎穴，强取不得。”
她抬眼看向侯三：“侯三，你在西域的暗线，可能探明火焰山具体布防、矿脉位置及幽冥阁运输路线？”
侯三面色凝重，拱手道：“回国公爷，火焰山一带如今守备极严，外围便有数道哨卡，内里情形更是水泼不进。属下需要时间，且……恐需付出不小代价。”
“代价在所不惜。”凌薇语气决然，“但要隐秘，宁可慢，不可打草惊蛇。同时，留意圣火教动向，看他们是否还有其他获取火浣布的渠道，或可与之交易。”
“属下明白。”侯三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凌薇又看向苏瑾：“商会那边，近日与帝京的往来如何？”
苏瑾忙道：“自李德全倒台，新上任的几位管事太监及部分得势宗亲，对北疆商会颇多‘关照’，明里暗里索要好处，胃口不小。属下已按国公爷吩咐，稍作打点，但未让其触及核心。”
“嗯，”凌薇颔首，“分寸你自行把握。另外，将‘西域有奇物，可抵雷霆之威’的风声，不着痕迹地放出去，尤其要让宫里那位好大喜功的安亲王听到。”
安亲王乃皇帝叔祖，性贪而蠢，却深得太后信重，正是搅浑水的好棋子。
苏瑾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办。”
众人退下后，书房内只余凌薇与季容。
季容忧心道：“国公爷，引帝京势力入西域，恐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啊。”
凌薇走到窗边，望着庭中积雪，语气淡漠：“西域之水早已浑不堪言，多一条饿狼争食，于我而言，未必是坏事。幽冥阁若被帝京的人缠住，便是我们的机会。况且……”
她微微一顿：“陛下与太后，未必乐见安亲王在西域坐大。”
季容恍然，此乃驱狼吞虎，亦是对帝京新一轮的试探与平衡。
诚王府内，皇甫允披着狐裘，坐于暖阁之中，手持一卷《舆地纪胜》，看似在认真研读。新提拔的贴身内侍名唤小顺子，正小心翼翼地为香炉添着银炭。
“王爷，药煎好了。”一名侍女端着黑漆药碗入内。
皇甫允放下书卷，接过药碗，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小顺子。
小顺子立刻垂首，退至一旁，姿态恭顺。
药味苦涩，皇甫允面不改色地饮尽，用清茶漱了口，方缓缓道：“长史病体如何了？”
小顺子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王爷，太医来看过，说是风寒入里，需静养些时日。奴才已按王爷吩咐，将库房里那支老山参送去了。”
“嗯，”皇甫允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书卷，“无事便退下吧，本王要静心看书。”
小顺子躬身称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门。
暖阁内恢复寂静，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皇甫允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投向窗外那株虬枝盘扎的老梅，眼神幽深难测。
老长史病得突然，这小顺子上位更是蹊跷。
他身边之人，何时被渗透得如此之深？是凌薇的手笔，还是帝京那边按捺不住了？抑或是……其他隐匿在暗处的势力？
他放下书卷，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却未磨墨，只是以指沾了杯中残茶，在纸上缓缓勾勒。
线条凌乱，隐约似是一幅地图，其中一点，被反复圈点，正是西域火焰山的位置。
他得到关于火浣布的消息，只比凌薇晚了半日。
这北疆，乃至这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火浣布……克制巨雷……”他低声自语，指尖在那一点上重重一顿，茶水晕开，模糊了痕迹，“看来，这盘棋，又要添新的变数了。凌薇，你会如何落子呢？本王……拭目以待。”
帝京，皇宫大内。
少年皇帝坐于御书房内，面前堆着如山的奏章，却大多由司礼监批红后送来走过场。
他身形单薄，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太后垂帘听政已近五载，权柄在握，他这个皇帝，更多时候只是个象征。
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德海躬身立于下首，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北疆凌国公上表，言诚王殿下凤体违和，不宜长途跋涉，恳请暂缓归京。”
皇帝闻言，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皇叔身体要紧，既在北疆将养得好，便依凌国公所奏吧。”
“是。”张德海应道，偷眼觑了觑皇帝神色，又道：“只是……太后娘娘那边，似乎颇为挂念诚王殿下。”
皇帝放下朱笔，拿起另一份奏章，语气听不出喜怒：“母后慈心，朕知晓。待皇叔康复，再议不迟。”
他不想在此事上与太后正面冲突，凌薇的强硬，某种程度上，正合他意。
张德海不敢再多言，恭敬退下。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皇帝走到窗边，望着宫墙上方四角的天空，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凌薇……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掌控。
拒诏不放皇甫允，是恃功而骄，还是另有图谋？还有西域那边近来暗流涌动，似乎与一种能克制“巨雷”的奇物有关……
安皇叔近日府中宾客络绎不绝，所谋不小。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做一个睁眼瞎子。
“影。”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唤一声。
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自梁上飘落，单膝跪地，无声无息。
“去查，西域火焰山，火浣布。还有……北疆诚王府，近日所有异常动向。”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冰冷。
“是。”黑影低应，旋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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