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如雷,振聋发聩!
萧云‘归正欲再次发动的攻势,猛地一滞。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初悟剑意时的灵光一闪,修炼瓶颈时的豁然开朗,每一次战斗中于生死关头冒出的精妙剑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伴随着识海中那道身影的指引。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剑,他的道,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
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个被动接受者。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识海之中,风云突变!
那道始终背对着他的未来之身,猛然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脸上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冷与死寂。
在那张脸转过来的瞬间,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意,毫无征兆地刺向了萧云归的神魂本源!
“若你不敢斩我,便永远只是我的影子!”
剧痛!远超之前反噬的剧痛,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这一剑彻底撕裂!
萧云归痛得几乎跪倒在地,他抱着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你……你是我未来之身!你是我!为什么要逼我?!”
“未来?”那冰冷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我并非你的未来,我是你不愿承认,也无法逃避的结局——一个为了斩断宿命,而斩尽世间所有情义、所有牵绊的……剑魔。”
“斩我,先斩我。”
话音落下,那道身影连同那柄刺入神魂的剑意,骤然消散,只在萧云_归的神魂本源处,留下了一道深刻无比的剑意烙印。
又一口心血喷出,萧云归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识海空空荡荡,神魂摇摇欲坠,他的心神几近崩溃。
未来不是希望,而是绝路。
力量不是恩赐,而是诅咒。
他所坚信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可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一幕幕画面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
是石婆婆临死前,颤抖着将残玉塞进他手中,口中喃喃的“守住心”;是师尊当年为护他周全,以身躯硬撼强敌,鲜血染红白衣时的决然;是苏青竹在黑市中,明明害怕得手都在发抖,却依然坚定地站在他身前……
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人,那些他为之拔剑的理由。
他们,从未因他的剑有多么锋利而畏惧,只因他的心有多么温暖而信任。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斩我经》的真意,或许并非是斩断七情六欲,成为一个无情无感的剑魔。
而是斩掉那个被外力、被执念、被心魔所束缚的“假我”,从而找到那个最纯粹、最本真的“真我”。
未来之身是“我”,仇恨之心是“我”,依赖之心亦是“我”……皆为可斩之物!
萧云归缓缓抬起头,眼中密布的血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澄澈。
他识海中的剑意烙印依旧存在,但他不再去依赖,也不再去抗拒,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一股全新的剑意,不再源于识海的指引,也并非来自未来的馈赠,而是从他千疮百孔、却又无比坚韧的心底,悄然生根,破土而出。
他伸出手指,在身前的沙石地面上,轻轻一划。
没有真气波动,没有剑气纵横。
一道纯粹无比的剑痕,却无声无息地裂开了坚硬的石面,深不见底,仿佛将大地与虚空都一分为二。
此剑,无招,无念,亦无我。
萧云归缓缓站起身,平静地望向对面狂吼着催动大阵的蝎尾翁。
“杀了他!给我撕碎他!”蝎尾翁感受到了萧云归身上那股令他心悸的变化,尖声咆哮着。
万千尸傀双目红光大盛,如潮水般汹涌扑来,地煞之气汇聚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当头罩下。
萧云归一步踏出。
这一步,不引天,不借势,只问本心。
他随手一剑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撕裂空气的锐响。
这一剑,无声,无光。
然而,所有扑到他身前半丈的尸傀,都在同一瞬间,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它们坚逾精铁的身体,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解、瓦解,化作最原始的粉尘,洋洋洒洒。
那张由地煞之气编织的巨网,也像是被投入烈火的蛛丝,瞬间消融于无形。
蝎尾翁脸上的狂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他骇然发现,自己那条引以为傲、烙印了经文的骨尾,正从末端开始,一寸一寸地,无声断裂!
他引以为傲的邪法剑意,更是如冰雪遇阳,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那张珍贵无比的残碑拓片,从他怀中飘出,也在半空中化作了漫天飞灰。
风,吹过。
蝎尾翁还活着,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倚仗,都在那无声无光的一剑中,被彻底抹去。
萧云归站在风中,衣袂飘飘,神情淡漠。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蝎尾翁,轻声说道,像是在对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剑,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
“是我的。”
话音落下,远处沙丘之上,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再次出现。
那身影静静地伫立了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如幻影般,化作一捧流沙,随风而逝。
未来之身,第一次主动退去。
也就在这时,从极北的方向,那传说中北冥崖所在之处,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钟声。
钟声古老而悠扬,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带着一丝莫名的召唤之意。
风沙渐歇,荒庙废墟中仅剩焦痕与断碑。
萧云归立于石婆婆的墓前,久久未动,那双清澈的眼眸,遥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一片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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