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眠回到座位后，便仿佛换了个人。
她不再将目光投向主位的顾怀瑾，而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剧本，偶尔与身旁的编剧低声交流几句，姿态认真而疏离。
反倒是坐在她斜对面的向辛，因为乔眠偶尔投来的、不带任何意味的平静目光而频频走神，脸颊泛红。
中途一次短暂休息时，向辛鼓起勇气，拿着剧本走到乔眠身边，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待：
“乔、乔小姐，关于我们之间那场对手戏，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
乔眠抬起眼眸，金丝眼镜后的狐狸眼平静地看向他。
向辛被她看得更加紧张，耳根都红透了。
就在顾怀瑾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扫过这边时，乔眠忽然绽开一抹极浅、却极其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不同于之前面对顾怀瑾时那种带着钩子的、狡黠的媚笑，而是更显轻松、纯粹。
“当然可以，向先生请说。”
她微微侧身，耐心倾听向辛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题，金丝眼镜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偶尔点头，或轻声提出自己的见解。
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融洽而自然。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顾怀瑾眼中。
他坐在主位，手中握着钢笔，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动作依旧沉稳从容，仿佛并未关注周遭。
然而，在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时，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在昂贵的纸张上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墨点。
他缓缓抬起眼眸，目光越过镜片，落在那个正对别的男人展露笑颜的女人身上。
她笑得那么轻松，那么……刺眼。
就在不久之前，在露台上，她还用那双氤氲着迷雾的狐狸眼大胆地凝视他，用娇软糯甜的嗓音说着对他感兴趣，目光赤裸得像是在评估一件所有物。
可现在，她却对他视若无睹，反而对那个青涩稚嫩、毫无威胁可言的向辛，笑得如此……毫无防备。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无意识地收紧。
是因为江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深邃的脑海。
就是在江桃出现，表现出与他的熟稔甚至……那种隐晦的占有姿态之后，乔眠的态度才骤然转变。
从主动靠近的撩拨，变成了礼貌疏离的回避。
镜片后，顾怀瑾那双极黑的眼眸深处，瞬间凝结起骇人的风暴。
他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并非真的对那个向辛有什么兴趣。
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桃与他之间那不寻常的关系，并且立刻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挑衅和惩罚。
她用对别人的笑容，来反衬对他的冷漠。
用这种若即若离、收放自如的姿态，来告诉他，她并非他可以轻易掌控的猎物，她的兴趣，可以随时收回。
好，很好。
顾怀瑾缓缓靠向椅背，将手中那支价格不菲的钢笔轻轻搁在桌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沉稳、禁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股被挑起的怒意与更浓烈兴致的火焰。
他看着她对向辛展露的侧脸，那抹明媚的笑容在她清冷的五官上显得格外动人，也格外……碍眼。
他微微眯起眼，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和势在必得的幽光。
顾怀瑾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边刺眼的和谐景象，转而与身旁的导演低声交谈起来，语气依旧沉稳专业，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
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气场，却比之前更加冷硬、更加深不可测，让坐在他附近的江桃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寒意，不敢轻易靠近。
乔眠虽然看似专注地与向辛讨论剧本，但眼角的余光，却将顾怀瑾那一瞬间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着他骤然收紧的指节，看着他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侧脸。
她红唇边那抹明媚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丝，带着计谋得逞的意味。
研读会终于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向辛似乎还想跟乔眠多说几句，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红晕。
乔眠却已利落地将剧本收进手包，动作优雅地站起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并未在任何特定的人身上停留。
“乔小姐，请留步。”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乔眠脚步微顿，缓缓转过身。
顾怀瑾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身形挺拔，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邃难测。
他手中拿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文件夹，姿态从容。
“关于你那个角色，有几个细节，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深入探讨一下。”
他语气平和，带着前辈指导后辈的专业口吻，目光沉静地落在乔眠脸上，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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