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一拍)
各位看官,您可听真了!
话说民国二十七年开春,那股子寒意邪乎得很,不是往身上扑,是顺着骨头缝儿往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
北平城里,巷陌纵横,看着平静,实则是风箱里的老鼠——到处藏着心眼子。
您瞧这位姑娘,名叫明悦,穿件藏青色褂子,头上那顶帽子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领子里。
可您再看她那双眼睛,亮得像夜里的探照灯,左一扫、右一瞄,街角那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墙根下缩着的几个乞丐,都逃不过她的眼。
她旁边站着位顾先生,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麻利地往板车夹层里塞东西。
那是一捆捆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书,书脊棱角硬邦邦的。
“走。”顾先生就吐出一个字,声儿不高,却像秤杆上的定盘星,稳稳当当压在人心上。
俩人推着板车,“轱辘轱辘”碾过青石板路,脚步轻快却不慌张,肩膀微微耸着,悄没声儿就融进了迷宫似的巷子。
刚拐过第三个路口,就听“咔哒咔哒”一阵响,由远及近,直往人耳朵里钻!
紧接着,巡逻兵那破锣嗓子就炸响了:“站住!干什么的!”
明悦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气都差点没上来。
她下意识就往顾先生身后缩,手指死死抠住板车木柄,指节都泛白了——这姑娘打小就这样,一害怕就想抓点啥。
顾先生那反应叫一个快!
呵斥声还没落地,他一把拽住明悦的胳膊,就往旁边窄胡同里冲,嘴里就一个字:“跑!”
“嗖嗖——”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带起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得脸颊生疼。
明悦只觉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咚咚”撞着肋骨,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气声,还有顾先生那有力的心跳。
俩人呼吸搅在一块儿,嘿,倒生出几分同生共死的默契来!
他俩跌跌撞撞扑到个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后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铁皮。
那寒气透过薄衣裳往里渗,可压不住浑身滚烫的血。
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胡同口。
就见巡逻兵的皮靴在那儿来回踱,墙上的影子跟张牙舞爪的怪兽似。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渐渐远了。死里逃生的寂静里,空气都像凝固了。
突然,顾先生“嗤”地笑出了声,带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
明悦转头看他,正好一缕月光从胡同顶上的缝儿漏下来,照在他脸上。
嘿,那眼里亮得像落了星星,里头清清楚楚映着明悦自己。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先捂着嘴小声笑,后来越笑越大,笑声里带着后怕的颤。
(醒木再拍)
我们再瞧瞧明萱那边又是啥光景。
明萱正蹲在诸天阁外那片临时清理出的废墟空地上,给一个腿上缠着厚厚绷带的小战士讲笑话呢。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沾了点泥,可一点不显狼狈,反倒透着股精气神。
“……您猜那汉奸最后怎么着?”她故意卖个关子,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小战士。
见对方好奇地睁大眼睛,她“啪”一拍大腿,捏着嗓子学那滑稽腔调:“掉进粪坑里喽!扑腾半天爬出来,还举着个泥爪子喊‘我的帽子呢!我的帽子哪儿去了’!”
学得那叫一个像!
逗得小战士“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本皱得像包子褶的眉头,“唰”地就舒展开了,愣是忘了腿上的疼。
旁边躺着的几个伤员也跟着笑,有的捂着伤口“咳咳”笑着,原本满是药味儿和死气沉沉的空地,一下子就轻快了。
这时候,几个穿得打补丁衣服的孩子怯生生凑过来,小脑袋探探缩缩的,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明萱立马笑着招手:“来,都过来!”
等孩子们围过来,她清了清嗓子,唱起童谣:“月亮光光,照地堂……”
那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叮咚叮咚的。
孩子们起先还不好意思,跟着小声哼哼,后来胆子大了,嗓门也越来越亮。
灰暗的废墟角落里,仿佛真照进了一缕月光,把那些阴霾都驱散了些。
不远处的周医生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心说这姑娘的活泼劲儿,有时候比再好的药都管用,能给这些受伤的、受怕的人心里,注入点活气儿!
这年中秋节的前一天。
那天的天,蓝得不像话,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把这废墟的尘土都拂干净了。
周遭的青砖灰瓦,像被施了魔法似的,自动归了位。
碎掉的墙皮,一片片重新拼起来。
裂开的地面,悄悄就合上了,连砖缝里的土都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雕花的木窗棂“吱呀吱呀”转着,一片片合拢。
最后,那扇饱经风霜的朱红大门缓缓关上,眨眼的工夫,满身的硝烟痕迹全没了,又恢复了往日的鲜亮,红得像一团暖火。
门楣上“诸天阁”三个烫金大字,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是古朴的隶书,透着中式的雅致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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