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渊的马快得像道赤色闪电,冲破西营的哨卡时,卫兵举枪阻拦的动作只慢了半拍——那是麒麟族卫兵面对高阶将领时,下意识的迟疑。枪尖擦着马腹划过,带起一串火星,他却没回头,玄色披风在身后展开,像面猎猎作响的旗。
离涡旋越近,空气里的甜腥就越浓,蚀心蛊的气息混着瘴气,凝成层黏腻的薄膜,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他勒住缰绳,马在离涡旋边缘三丈远的地方人立而起,前蹄刨着地面,喷着响鼻不肯再进——这畜生通灵,知道里面藏着凶险。
柳明渊翻身下马,指尖的圣火灵力燃起,在周身罩了层淡金色的光盾,隔绝瘴气的侵蚀。涡旋中心的灰雾翻涌得厉害,像被人用灵力搅动着,隐约能看见雾里有银线飞射,带着破空的锐响,却总在触及某片区域时突然坠下,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是穿云箭。
他心里一紧,圣火灵力骤然催发,光盾在身前炸开层涟漪,硬生生劈开条通路。雾里的能见度极低,五步外就只剩模糊的影子,脚下的腐叶软绵绵的,踩上去像陷进淤泥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是缚心草的花粉,被瘴气带着弥漫在空气里,能迟缓灵力运转。
魏景湛果然在这儿设了局。
“魏二叔!”柳明渊扬声喝问,声音在雾里荡开,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弹回来时变了调,“你在里面做什么?”
雾里没有回应,只有穿云箭破空的声音更密了,像在围猎什么活物。他循着箭声往前走,圣火的光盾照出满地的箭羽,银线的折角在光下闪着冷光,每支箭都钉在同一区域的地面上,形成个不规则的圆圈——那是在用箭划定范围,把里面的东西困死。
圆圈中心传来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人被箭射中,闷哼被瘴气吞了大半,却让柳明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声音……像胭脂。
他不再迟疑,圣火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金色的光芒撕裂浓雾,照亮了圆圈中心的景象——
胭脂半跪在地上,左肩插着支穿云箭,箭羽上的银线还在微微颤动。她怀里紧紧护着个小女孩,软鞭在身侧绷得笔直,紫雾顺着鞭梢流淌,却比平日黯淡了许多,显然是灵力耗损过度。而在她对面,魏景湛站在雾里,手里把玩着支未发的箭,脸上带着种近乎悲悯的笑意。
“明渊来得正好。”魏景湛转过身,玄色袍角扫过沾满瘴气的矮丛,带起几片湿冷的枯叶。他瞥了眼半靠在岩壁上的胭脂,语气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急切,“这狐妖在黑风口附近鬼鬼祟祟,身上搜出这东西——你看,不是嫣语阁的人是什么?”
他从卫兵手里夺过个油布包,狠狠掼在地上。布包散开,滚出几粒暗紫色的药丸,药香混着瘴气飘过来,带着股甜腻的腥——是嫣语阁特有的“牵机蛊”,却比柳明渊见过的多了层蜡壳,显然是为了防潮特意做的,而嫣语阁的人从不会费这功夫,他们嫌蜡壳在瘴气里黏手。
“黑风口是嫣语阁可能出没的地界。”魏景湛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笃定,靴底在湿滑的草地上碾出声响,“谁都知道嫣语阁的人要往南疆腹地走,总得从这片林子穿——至于是哪条路,他们自己怕是都没个准数,全看瘴气往哪飘。”
他踢了踢脚边的枯藤,藤条上的瘴气水珠溅起来,打在胭脂的裙角:“但这狐妖不一样,她怀里揣着的‘引瘴香’,是嫣语阁秘制的玩意儿,能让瘴气自动让道。不是冲着嫣语阁去的,她带这东西做什么?”
柳明渊的目光落在胭脂腰间的香囊上,那香囊确实在瘴气里泛着微光,却飘出股极淡的桃花香——是青丘特有的“避瘴草”,和嫣语阁那股子腥甜的引瘴香截然不同,魏景湛显然是把两种气味弄混了,或者说,他故意装作弄混。
“黑风口的林子有十七条岔路。”柳明渊的枪尖在地上轻点,划出几道交错的线,“上个月有个猎户在这儿迷了路,绕了十天都没出去。魏二叔说她是往嫣语阁去,可知道她要走哪条岔路?”
魏景湛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冷笑一声:“管她走哪条!只要是嫣语阁的人,闻着这狐妖的气味就会凑过来。杀了她,不愁钓不出真鬼!”
这话终于露了底——他根本不知道嫣语阁在哪,甚至不确定黑风口有没有嫣语阁的人,他要的只是一个“诱饵”,一个能让所有怀疑都显得“合情合理”的靶子。
胭脂的指尖在软鞭上抠出深深的月牙痕,紫雾顺着鞭梢一点点往下沉。她看着柳明渊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魏景湛的毒计有多狠——他不需要真的找到嫣语阁,只要把她困在这片瘴气里,再让柳明渊亲眼看见这些“证据”,就能让两人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崩塌。
“明渊,你可得信二叔。”魏景湛的声音陡然放缓,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恳切,甚至上前半步想拍柳明渊的肩,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弯腰捡起一粒灰黑色的卵,指尖捏着举到柳明渊眼前,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你看这纹路,嫣语阁的子母蛊才有这种‘七窍纹’,当年你父亲就是被这东西追了三个月,差点没能从南疆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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