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内的旖旎余温未散,佩思卿独倚雕花窗棂,望着顾砚舟离去时衣摆扫过满地红叶。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落在妆奁边那封未拆的密信上——正是今日黄昏,戴青竹面具的宫人趁春枝取茶时,从窗棂投入的。她轻抚腕间自幼佩戴的银铃铛,清脆声响里,年少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时她体弱,常泡在国师府调养。玄逸霄作为国师首徒,总捧着医书守在她榻前,亲手煎药试温,还会笨拙地编草蚱蜢逗她笑。某个夏夜,他将这对银铃铛系在她腕间,耳尖泛红道:铃铛一响,我就来。可自她入宫封后,两人再未相见,只余这对铃铛悬在腕间,晃荡着褪色的年少情谊。
指尖摩挲着密信上熟悉的字迹,佩思卿的心跳陡然失了节拍。她屏退春枝,就着跳动的烛火展开信纸,短短几行字如寒冰浇顶,霎时让她血色尽失:“子时未央亭,事关生死。”
落款处那半只草蚱蜢,是玄逸霄独有的记号。当年在国师府,他总爱用草叶编整只蚱蜢给她,唯有遇上关乎她安危的事,才会特意画半只——就像幼时她染了急病,他偷偷递来的药方上,也是这样半只草蚱蜢。
此刻这潦草的线条落在纸上,比任何言辞都更让她心惊。他既用了这标记,信上那句“事关生死”,便绝不是虚言。
夜色浸得更深,佩思卿攥紧密信,避开巡逻侍卫,朝着未央亭而去。远处宫灯在风中摇晃,将她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未央亭的铜铃在风里轻响,玄逸霄早已等候在此,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孤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好久不见。他转身,目光温柔落她身上,眼底却缠着化不开的担忧。
佩思卿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轻声道:师兄,这些年......
不必说这些。玄逸霄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图纸,缓缓展开,你看这星象图,三日后月犯心宿,是镇魂阵引魂的最佳时机。他指尖划过图中朱砂标记的星位,月光落在他另一只手的鎏金匕首上,泛着森然冷光,陛下的皇位本是你父亲禅让,他却恩将仇报,如今更要拿你的命,去复活苏晏殊。
佩思卿心头剧震,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线:师兄,你说的这些......有何凭证?
玄逸霄轻抚图纸边缘,冷笑一声:还记得陛下书房暗格里那支缠枝莲纹玉簪吗?当年敌军围城,身怀两月身孕的苏晏殊替他挡箭,玉簪染血坠地。如今那簪子莲瓣间的暗红斑点仍在,而国师早就算出,唯有生辰八字与她完全相合的活人,才能做借魂的容器。他的目光如寒星,落在佩思卿颈后若隐若现的红痕上,这镇魂阵的引魂印记,便是他早有预谋的证明。
那红痕是顾砚舟登基那日留的。夜里他抱着她时还温声细语,晨起颈后就多了这抹暗红。当时她吓得脸色发白,拉着他的衣袖央请太医,可太医诊脉后只说,这事便被他轻描淡写揭过。如今想来,那日他指尖划过颈后时的异样停顿,原是早藏了杀机。
佩思卿的手死死攥着裙摆,锦缎被掐出深深褶皱。心底恨意如藤蔓疯长,面上却出奇地平静:师兄,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玄逸霄弯腰拾起一片红叶,月光穿过叶间孔洞,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影:“你父亲将皇位相让,是盼着你能平安顺遂。可顾砚舟......”他将红叶轻轻放在她掌心,叶脉还带着温热,“南方医谷的药泉能根治你的弱症,我想带你去那里,就像小时候说的那样。”
佩思卿望着掌心渐渐枯萎的红叶,腕间银铃突然发出细微的呜咽。远处传来更鼓声,玄逸霄将檀木匣塞进她手中,转身时衣袂扫落石桌上的星图:“三日后日出前服下,春枝那边我已安排妥当。这药能让你假死,摆脱顾砚舟的阴谋。”
回到凤仪宫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春枝捧着一支缠枝莲纹玉簪,手不住颤抖:“娘娘,这是今早陛下派人送来的,说是......说是生辰提前的贺礼。”那支簪子的莲瓣间,凝着暗红的斑点,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佩思卿接过簪子,指尖轻抚过那些血痕,突然将簪子狠狠掷在地上,转身走向内室,准备迎接三日后的命运转折。
接下来的三日,凤仪宫内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第一日清晨,晨雾未散,顾砚舟身着明黄龙袍踏入凤仪宫,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抬手轻抚佩思卿的脸颊,指尖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卿卿,御花园的白梅开得正好,陪朕走走?
漫步在沾着露水的小径上,顾砚舟驻足在一株白梅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要折花,却又停在半空:这梅花开得清冷,倒像你初入宫时的模样。他最终收回手,只是摘下一片花瓣,轻轻放在她发间,如今倒盼着你能多些烟火气。说话间,他的手指似不经意地划过她颈后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佩思卿浑身一僵,却听顾砚舟继续道:太医院新得了西域进贡的药材,朕让人熬了安神汤,晚间送来。他的语气满是关切,可佩思卿却只觉得寒意从后颈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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