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日头悬在中天,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顾砚舟望着佩思卿渐行渐远的身影,她月白色的裙裾掠过汉白玉阶,恍若天边一缕即将消散的云。胸腔内翻涌着莫名的烦躁,像是被丝线缠绕的困兽,越是挣扎,越是理不清心绪。只要她肯低一低头,软语相求,他愿倾尽天下,将这世间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可她偏如那雪中寒梅,任霜雪欺凌,依旧保持着骄傲的姿态。往昔岁月里,他们携手走过多少艰难险阻,曲靖之事她即便知晓真相也未曾苛责,为何如今一切向好,她却要决然离去?
顾砚舟攥紧腰间玉佩,指节泛白,猛地甩开身侧新入宫的妃嫔,玄色龙袍猎猎作响,脚步踉跄地朝着凤仪宫奔去,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乱飞,羽翼划破凝滞的空气。
凤仪宫的回廊静谧幽深,雕花木窗筛下细碎的光影,似流淌的碎金。佩思卿刚踏入宫门,一道黑影骤然闪现,将她抵在冰凉的石柱上。裴元铁甲未卸,双手撑柱将她困在身前,眼中怒火熊熊,仿佛要将她吞噬。铁甲缝隙间渗出的血渍,在日光下泛着暗红,似凝固的旧梦。
“放肆!裴元!这后宫禁地,岂是你一介外臣能随意闯入的?”佩思卿柳眉倒竖,声若寒泉击石,却难掩语气里细微的惊颤。
裴元,这个曾背着她在花园里追逐流萤的兄长,如今眼底只剩滔天恨意。三年前那场巨变,顾砚舟允诺保裴氏满门,条件是他们弃了随朝旧姓。如今偌大的南宋,姓佩的仅剩禁宫中的佩严,和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他喉结滚动,铁甲与石柱摩擦出刺耳声响:“我听闻,你剜了淑儿的双目,我不信!”声音里裹着砂砾般的沙哑。
佩思卿抬眸直视他,嘴角扯出一抹疏离的笑,眼尾却凝着霜雪般的冷意:“没想到,裴将军消息如此灵通。”发间东珠随着话音轻晃,折射出冷冽的光。
“卿卿,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曾经那个连落花都要葬的小姑娘,怎么会双手沾满鲜血?”裴元满脸痛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剑柄,仿佛那是能平复心绪的旧物。
佩思卿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廊外随风摇曳的红枫上,那枫叶红得似凝固的血:“或许你从未真正了解我。”
“不!我看着你长大,你绝不是这般狠辣之人!我不信这些事是你做的!”裴元情绪激动,铁甲碰撞声与他颤抖的声音交织,惊飞了廊下小憩的麻雀。
“你看到的,便是事实。”佩思卿语气冰冷,波澜不惊,仿佛这世间已再难掀起她心中的涟漪,发间步摇垂落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晃,似无声的叹息。
裴元心中明白或许这就是真相,可亲耳听到她承认,仍觉如坠冰窖。他惨然一笑,松开手后退两步,靴底碾过满地落叶,发出细碎的哀鸣:“我知晓你心悦顾砚舟,可淑儿入宫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陛下存心挑起两府相争,淑儿又怎会踏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她……她本应是你的长嫂啊。如今她眼盲身残,你就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饶她一命?”
佩思卿沉默良久,目光落在廊外随风摇曳的红枫上,那枫叶红得似血:“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后宫众人的生死,从来不由我做主。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哥哥。淑儿的死活,取决于那高居九重之上的人。”风掠过她的鬓角,掀起几缕青丝,在空中飘荡。
假山之后,顾砚舟不知已伫立多久,听着二人的对话,他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眸中怒意与猜忌翻涌不息,宛如暴风雨前翻涌的乌云。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了整个皇宫。昭宸殿内烛火昏黄,在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顾砚舟处理完政务,遣人去请佩思卿。她踏入殿中时,他正临窗而立,凝望漫天繁星,星子映在他眼底,却照不亮那深不见底的阴霾。
“陛下深夜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佩思卿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顾砚舟并未回头,依旧望着星空,缓缓道:“朕登基以来,裴太师始终紧握兵权。如今裴元归京,竟胆大妄为,擅闯后宫……”声音低沉,似酝酿着一场风暴。
佩思卿虽白日未与顾砚舟谋面,但后宫眼线如织,她并不意外他知晓裴元之事:“陛下意下如何?不妨明言。”广袖下的双手微微攥紧,掌心已沁出薄汗。
“裴小将军年轻气盛,行事莽撞,裴太师管教无方,理应引咎辞官。朕念及他是朝中重臣,可允其告老还乡。皇后,你意如何?”顾砚舟语气平淡,却暗藏威严,如帝王俯瞰江山,话语间却似藏着锋利的刀刃。
“裴元一向行事稳重……”佩思卿话未说完,顾砚舟已转身朝她走来,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烛火随之摇曳。
“再稳重之人,也有逆鳞。”顾砚舟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她的双眼,眼中寒光闪烁,仿佛要将她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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