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帐内,烛火在穿堂风里剧烈摇晃,将萧凛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恶鬼状,在粗粝的牛皮帐幕上疯狂跳动。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深深陷进舆图,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地图下的土地都戳穿。蜿蜒的河道纹路被指甲划出深深的破损,他盯着那处褶皱,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刀刃:“去年今日,曲将军在此处演练阵法,说‘狭路相逢需以奇兵制胜’。”骨节突出的手猛地抓起案上半块破碎的虎符,缺口处暗红的血痂凝结成块,在跳动的火光中折射出幽冷的光,“传我命令,让三营将士在峡谷两侧山崖埋设滚石,每三块巨石间藏三支火箭;五营潜伏在下游三里处,待顾砚舟船队进入河道中段,立即截断退路。记住——见到船头悬着玄铁盾、立着黑底银纹‘顾’字帅旗的船只,万箭齐发!”
一名偏将缩着脖子,目光躲闪着萧凛布满血丝的眼睛,嗫嚅着开口:“首领,这‘顾’字帅旗不过是面旗子,何必……”
萧凛突然暴起,虎符重重砸在案几上,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扯开衣领,心口狰狞的旧疤如蜈蚣般盘踞,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顾砚舟虽是大昭质子,却拜入昊辰将军门下!当年他跪在将军府外七天七夜,膝盖磨得见骨才换来入门机会。”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抓起案上曲靖的遗照狠狠摔在地上,照片在泥地里翻滚,沾染上斑驳的污渍,“可结果呢?他凭着师门传授的兵法韬略,踩着恩师的名声在战场上屠戮四方!从无名小卒到战神封王,那面帅旗染着多少随朝儿郎的血!当年曲将军将毕生心血倾囊相授,他却用这一身本事背叛随朝!”
帐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浑身浴血的斥候撞开牛皮帐帘,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地上,溅起的泥点落在萧凛锃亮的战靴上。斥候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未散尽的恐惧:“报!顾砚舟的先锋军已抵达峡谷南岸,正在砍伐树木搭建浮桥!”萧凛猛地握紧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篝火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几乎要将墙上顾砚舟的画像吞噬,画像上的眼睛仿佛在火光中闪烁着冷笑。
军师佝偻着背凑近舆图,染着朱砂的手指按在漩涡标记处,浑浊的眼珠泛起血丝,活像一只垂垂老矣却仍凶狠的恶兽。“果然上钩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待他们行至河心,立即引燃上游浸泡三日的火油,两翼伏兵同时发动——顾砚舟就是插上翅膀,也得葬身火海!”枯瘦的指甲划过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火药埋藏点,月光照在那些符号上,泛着诡异的青芒,“再加上崖顶的毒烟装置,这场雨正好能把毒气锁在峡谷里。这连环火雷一旦引爆,便是十面埋伏。”
南岸,雨幕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生疼。顾砚舟的玄甲军正将稻草扎成的假人绑在竹筏上,雨声、风声、捆扎声交织在一起。佩思卿顶着浸透的斗篷,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她将浸透火油的密信凑近青铜灯台。火苗舔舐信笺的瞬间,她突然抓住顾砚舟的手腕,指尖冰凉:“陛下,细作传来急报,叛军在河道暗桩下藏有连环火雷,触碰即炸。”她展开被雨水晕染的兽皮地图,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模糊,指尖划过西侧断崖,那里画着歪歪扭扭的藤蔓标记,“此处藤蔓遮蔽,可容百人攀援而下。方才我乔装成采药女探路,见崖边新添绳索痕迹,想必叛军已在此布防。但生死之战,或许能出其不意。”
“曲将军曾说,最危险的路往往藏着生机。”顾砚舟的拇指反复摩挲着虎符边缘的齿痕,仿佛能从那里汲取到故人的温度,那里还留着曲靖握剑的余温。他的目光扫过营帐内悬挂的黑底银纹“顾”字帅旗,旗面被岁月和战火啃噬出许多破洞,却依旧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突然,他伸手轻抚过一处焦痕——那是五年前营救昊辰将军时,被敌方火矢灼烧留下的印记,至今仍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这面旗子,是我从恩师麾下的小将,到被封王拜将的见证。”顾砚舟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突然扯开披风,内衬上暗绣的狼头图腾显露出来,那是昊辰将军亲赐的荣耀,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他将染血的令旗狠狠插向泥泞,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传令下去,主力部队继续佯装渡河,每艘竹筏间隔三丈;玄甲精锐随朕绕道西侧断崖,子时三刻,务必在叛军后营升起狼烟!这‘顾’字,今日要让叛贼知道何为王者之威!”
子夜,暴雨如猛兽般肆虐,雨水顺着盔甲缝隙灌进衣领,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萧凛站在了望塔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却浑然不觉。当第一声战鼓撕裂雨帘时,他猛地高举曲靖的佩剑,剑身在雨中泛着冷光:“放箭!”霎时间,万箭齐发,破空声混着雨声震耳欲聋。却见那些“渡河”的士兵竟抛下木筏,举着盾牌退入临时搭建的雨棚——竟是稻草人!稻草人在雨中摇晃,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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