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慷慨激昂,既是对胡好的肯定,更是对自身格局的宣示。
胡好听得浑身一震,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释然,更有一种被彻底理解的感佩,喉头哽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再次深深叩首:
“王上……王上知遇之恩,明察之德,臣……臣……”声音已有些颤抖。
诸葛明华在一旁轻轻摇着羽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吴一波这番话,既安抚了胡好,又彰显了其胸怀气度,更隐晦地点明了用人标准——唯才是举,唯实绩是论。
吴一波看着胡好激动的样子,语气缓和下来,伸手虚扶:“起来说话。你的忠心,孤知道了。但调往前线之事……”
他话锋一转,重新坐回主位,目光投向墙上那幅巨大的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川北”的位置,
“前线固然重要,然后方根基,更是命脉。四川,乃我西南屏障,更是大军粮饷所系,万不能有失!胡卿,你方才提到川北流寇,孤正要问你,近来情形如何?”
胡好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随着吴一波话题的转向,瞬间被浇熄了大半。他压下失落,强自打起精神,知道这才是吴王真正关心的实务。
他站起身,恭敬回禀:“回王上,川北近来确不太平。自陕锡、青博罗等地溃败流窜而来的‘夏魂残部’,以及打着‘复夏’、‘讨逆’等各式旗号的零星匪寇,数量渐增,多则数百,少则数十。
其人啸聚山林,劫掠村镇,袭扰官道,甚至胆敢攻击小股官军巡逻队,气焰颇为嚣张。其行动飘忽,熟悉地形,清剿不易。”
吴一波眉头微蹙:“‘夏魂’?哼,一群丧家之犬,前夏暴政更甚如今皇帝,谁人不知。他们也敢在孤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如何处置的?”
胡好语气转冷,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臣奉行王上‘除恶务尽’之令!对此等冥顽不灵、意图复燃前朝余烬之叛逆,绝不姑息!无论其打出何种蛊惑人心之旗号,凡遇之,一律视为乱匪!
臣已严令川北诸军府、巡检司、卫所,调集精干兵马,广布哨探,一旦发现其踪迹,立即以优势兵力围剿!格杀勿论!不留降俘!
月余以来,已剿灭大小流寇十余股,斩首逾千级,悬首示众于各关隘要道,以儆效尤!此等雷霆手段之下,残余匪寇已如惊弓之鸟,遁入深山,虽未尽除,然其势已大为收敛,不敢再公然袭扰。”
“好!”吴一波眼中精光一闪,击节赞道,“乱世当用重典!对这些心怀叵测、妄图死灰复燃之徒,唯有斩草除根!胡卿处置得当,深合孤意!”
胡好继续道:“至于随流寇裹挟而来,或自行逃难入川的普通流民,臣则采取怀柔安抚之策。
于川中平原、河谷等尚有荒芜之地,择地设立‘安民屯’,提供简易屋舍、口粮、种子、农具,令其开垦荒地,编户入籍。
同时严令地方官吏,不得借机盘剥,需妥善安置,助其尽快恢复生计。
入秋以来,已安置流民数万户,虽耗粮秣甚巨,然民心渐安,荒地渐垦,长远来看,亦是增强川中元气。”
他条理清晰,将剿抚并用的策略阐述得明白。剿则如雷霆霹雳,不留余地;抚则如春风化雨,予民活路。
吴一波听罢,脸上露出由衷的赞许之色。他再次看向胡好,目光中充满了肯定与倚重:
“胡卿啊胡卿!你方才言道,能打仗的多,能治理的少。此言,可谓一针见血!孤麾下,能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的猛将,确有不少。
然能如你这般,提纲挈领,梳理地方,安民垦荒,于纷繁复杂中理出头绪,将一片混乱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生机渐复者,实乃凤毛麟角!四川能有今日之局面,全赖卿之辛劳!”
他站起身来,走到胡好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治理一方,使民安居,仓廪充实,源源不断为前线提供钱粮兵员,此功勋,绝不亚于阵前斩将夺旗,甚至更为根本,此乃定鼎之基!
胡卿,你正是孤不可或缺的治世能臣!四川这方根基之地,非你坐镇,孤心难安!前线杀敌,自有万千将士效命。而稳固后方,为大军提供不竭之力,此等重任,舍你其谁?”
这番话,将胡好的位置抬得极高,既是对其能力的最高肯定,也彻底堵死了他调往前线的请求。吴一波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不容置疑。
胡好心中最后那点希冀彻底熄灭。他明白,吴王心意已决。四川,就是他胡好施展抱负的舞台,也是他必须坚守的岗位。
失落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表露半分。他迅速调整心绪,脸上浮现出感激与恭顺交织的神情,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谦卑:
“王上……谬赞了!臣……臣惶恐!臣才疏学浅,唯知恪尽职守,以报王上知遇之恩于万一!
王上既以四川相托,臣……胡好,必当竭尽驽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保川中稳固,不负王上重托!”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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