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长安那条隐晦的警告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只有当事人才能感知的剧烈暗涌。信息发出后的二十四小时,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薇的异动
首先察觉到不对的是秦望舒。她在学术圈的人脉网反馈回一个微妙的信息:原本在背后推动那封匿名信、给她施加压力的某位学院领导,态度忽然变得含糊其辞,不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甚至私下透露“可能是误会,需要更审慎调查”。
紧接着,负责关注林薇“唐文化度假区”项目动向的员工汇报,那个工地的施工前期准备似乎放缓了节奏,一些原本频繁进出项目的管理人员和设计团队,露面的次数明显减少。
最明显的信号来自网络。那些有组织攻击“归处”的水军帖子,如同被掐断了水源,新增数量锐减,虽然旧的负面评价还在,但失去了持续发酵的动力。
这些变化细微而迅速,普通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对于一直处于风暴眼、时刻警惕的“归处”核心团队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清晰。
“她收到了。”苏青瓷在只有她和贾长安的时候,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担忧,“而且,她怕了。”
贾长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处似乎停滞下来的竞争对手的工地,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林薇的暂时退缩,在他的预料之中。像她那样珍惜羽毛、善于算计的人,绝不允许自己辛苦经营的形象和事业,因为一段不光彩的过去而毁于一旦。那则信息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痛处,让她不得不停下疯狂的进攻步伐,重新评估风险。
但这并不意味着胜利。这更像是一场危险的休战。一头被惊扰、感受到威胁的野兽,往往会更加危险。
“她只是在犹豫,在评估。”贾长安声音低沉,“她在权衡,是彻底撕破脸和我们鱼死网破,还是暂时妥协。我们不能放松,必须趁这个机会,巩固防线,甚至……寻找更有利的位置。”
无声的交锋
果然,短暂的平静之后,一种新的、更为隐秘的压力开始渗透。
当天下午,一位自称是某跨国投资基金高级合伙人的中年男士入住“归处”。他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对民宿的文化氛围赞不绝口,但在与前台和苏青瓷的闲聊中,总会“不经意”地提及他在上海金融圈的人脉,以及他与“林薇女士”有过几面之缘,言语间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熟稔。
同一天晚上,贾长安接到了一个来自上海区号的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某财经媒体的记者,想就“当前文旅产业投资热点”对他进行采访,但在提问中,却多次将话题引向创业者个人背景和早期资金渠道等敏感问题,被贾长安滴水不漏地挡回后,便草草结束了通话。
这些试探,如同无声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寻着贾长安的虚实,想知道他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底线又在哪里。林薇没有直接露面,却通过这些旁敲侧击,宣告着她的存在和并未放弃的敌意。
贾长安应对得异常冷静。对那位“投资人”,他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专业态度,只谈“归处”的业务和文化理念,对任何涉及个人或林薇的话题都轻描淡写地带过。对那位“记者”,他更是直接点破对方问题的越界,强调“归处”欢迎基于事实的正面报道,拒绝任何带有预设立场的探询。
这种不卑不亢、守口如瓶的态度,反而让试探者更加摸不清底细。
内部的波澜
外部的压力稍缓,内部的波澜却并未完全平息。唐文明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团队看似愈合的伤口上。尽管贾长安严密封锁了消息,但唐乐知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异常。她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和沉默,工作时常常走神。
苏青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找了个机会,避开其他人,单独和唐乐知在茶室深谈。
“乐知,”苏青瓷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温柔而坦诚,“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有些事,长安不告诉你,是怕你受伤,想保护你。”
唐乐知抬起头,眼圈微红:“青瓷姐,是我爸……他来了,对不对?那天晚上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她不是傻瓜,那晚的动静,值班小妹偶尔流露的异样,都让她产生了联想。
苏青瓷沉默了片刻,知道无法再隐瞒,便点了点头:“是,他来了。他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很害怕。”
“麻烦?又是赌债吗?”唐乐知的语气带着一丝麻木的绝望。
“不全是。”苏青瓷斟酌着用词,“情况很复杂,涉及到……林薇。你爸爸可能是被林薇利用了,现在他自己也身陷险境。长安正在处理,想办法保护他,也保护你。”
听到林薇的名字,唐乐知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滑落:“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放过我们……我爸他……他再混蛋,也是我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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