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贾先生也在!”她看到贾长安,眼睛弯成了月牙,毫不生分地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好久不见啦,咖啡好喝吗?”
“很好喝,谢谢你的饼干。”贾长安被她热情感染,也笑了笑。
“乐知妹子,这是我哥们儿,贾长安,上海来的高材生!长安,这是唐乐知,咱西安的小太阳,‘小时光’的老板!”赵安邦正式介绍了一下,虽然两人早已认识。
“什么老板呀,就是个小掌柜!”唐乐知笑嘻嘻地摆摆手,拿起一串刚烤好的肉筋,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嗯!香!还是这家的味儿正!”
烧烤陆续上桌,焦香的肉串在铁盘上滋滋作响。赵安邦又要了几瓶啤酒,给三人都满上。“来,为了庆祝下雨天结束,走一个!”
冰镇的九度啤酒带着淡淡的苦味,冲刷着烧烤的油腻,格外畅快。几杯下肚,气氛更加热络。赵安邦和唐乐知你一言我一语,给贾长安讲着西安的趣事,吐槽着生活中的琐碎。唐乐知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她甚至试图教贾长安用陕普说“嘹咋咧”,引得赵安邦捧腹大笑。
贾长安渐渐放松下来,暂时忘记了烦恼,融入了这片城墙根下的热闹之中。他看着唐乐知明媚的侧脸,心想,她的快乐似乎是由内而外、毫无阴霾的,像西安秋日难得的阳光。
就在这时,赵安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去接听了。回来时,他看了看贾长安,欲言又止。
“咋了胖子?神神秘秘的。”唐乐知问。
赵安邦挠了挠头,凑近贾长安,压低声音:“老弟,哥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多想。刚有个上海的电话打到我这……是……是林薇。”
林薇。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贾长安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他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有些发白。林薇,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曾经倾尽所有、最终却因他事业低谷而选择离开的前女友。她怎么会找到赵安邦?
“她……找你什么事?”贾长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说联系不上你,知道你来了西安,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我的电话。”赵安邦解释道,“也没说啥要紧事,就是问你过得怎么样,留下了她的新号码,说……希望你有空能回个电话。”
唐乐知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收敛了笑容,好奇地看着贾长安,但没有多问。
贾长安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头骤然燃起的复杂情绪。愤怒?委屈?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死灰复燃的波澜?他和林薇的过去,像一部烂尾的电影,充满了激情、承诺,以及最终不堪现实重负的惨淡收场。他来到西安,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逃离那段充满失败感的记忆。
“我知道了,谢谢赵哥。”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不提她了,我们喝酒。”
赵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给他倒满了酒。唐乐知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讲她书店里遇到的奇葩顾客,试图重新活跃气氛。
但贾长安的心绪已经被打乱了。林薇的出现,像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将他强行拉回那个他试图摆脱的世界。他抬头望向对面,巍峨的城墙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历经千年风雨,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而护城河的河水,依旧在不急不缓地流淌,仿佛能带走一切,又仿佛什么都带不走。
他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喧闹的餐桌,走到河边一棵柳树下,点燃了一支“好猫”。烟雾缭绕中,上海外滩的璀璨灯火、林薇决绝离去的背影、母亲焦虑的面容、与眼前城墙的厚重古朴、苏青瓷的静谧、秦望舒的清冷、唐乐知的热烈……这些画面交织碰撞,让他感到一种撕裂般的迷茫。
他究竟属于哪里?是那个他曾奋力拼搏、最终却狼狈退出的名利场,还是这个偶然闯入、正悄然侵蚀他内心的古老城池?
回到座位时,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赵安邦和唐乐知默契地没有再提林薇。酒局在微醺中结束,赵安邦喝得有点多,嚷嚷着要去下一场,被唐乐知强行拦下,叫了代驾。
告别了赵安邦和唐乐知,贾长安独自沿着护城河往回走。夜风带着水汽吹来,酒意醒了大半。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归处”那盏在深夜里独自温暖的灯笼。
推开木门,天井里静悄悄的,只有屋檐残雨滴落的声音。客厅里还亮着一盏落地灯,苏青瓷竟然还没睡,她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是在看书,又像是在等他。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关切?
“回来了?”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夜色的柔软。
“嗯。还没睡?”贾长安有些意外。
“下雨天,骨头有点酸,睡不着。”她轻声解释,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郁结和一丝酒气,“喝酒了?”
“和赵哥,还有唐小姐,在河边吃了点烧烤。”贾长安如实说。
“哦。”苏青瓷应了一声,放下书,起身走到厨房,很快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出来,递给他,“喝点牛奶,胃会舒服点。”
贾长安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谢谢。”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今晚遇到林薇的事情说出来,想问问她,人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过去。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和苏青瓷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诉如此隐秘心事的地步。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轮廓,却触不及真实。
“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苏青瓷轻声说,然后转身上了楼。
贾长安端着那杯温牛奶,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良久没有动。窗外的城墙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而来自上海的那个电话,则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虽然声响不大,却足以打破井底的平静,漾开一圈圈预示着不宁的涟漪。
他知道,他渴望的“安宁”,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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