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濠镇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胜利的果实却已开始散发出诱人而又危险的气息。
镇守府衙被临时征用为帅府,缴获的军械、粮草、金银堆积在院中,尚未清点完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烟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朱重八命人迅速扑灭城中余火,安抚受惊的百姓,同时派汤和、徐达各带一队人马,严密把守四门和府库,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缴获物资。他自己则带着田娃,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巡视城防,处理善后。
“重八哥,这一仗,咱们振武营算是打出了名头,但也彻底把张天佑得罪狠了。”田娃看着街道上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兵,低声说道。张天佑最后时刻才发动攻击,坐视振武营苦战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朱重八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得罪就得罪了!老子凭本事打仗,用不着看谁脸色!他想借刀杀人,可惜,老子这把刀,硬得很,没让他折了,反而磨得更利了!”
他停下脚步,望向镇中心方向,眼神锐利:“现在,这临濠镇是咱们打下来的,缴获,也该由咱们先挑,先分!”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按照潜规则,谁先破城,谁就有优先分配战利品的权力,至少是大部分权力。但张天佑资历老,又是郭子兴的妻弟,岂会甘心让朱重八这个“新贵”独占好处?
果然,没过多久,张天佑便带着一队亲兵,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府衙。
“朱千户,真是好手段啊!”张天佑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院子里堆积的物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伴攻北门,吸引主力,这仗打得漂亮!不过,若非本将军及时攻破南门,你这振武营,恐怕也要拼光了吧?”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了朱重八的功劳,更强调了自己的“决定性”作用。
朱重八面无表情,抱了抱拳:“张将军来得及时,末将感激。若非将军在南门牵制,末将也无法顺利从北门突入。”
他这话接得巧妙,把“及时破城”说成了“牵制”,暗示南门破得并不算早,功劳并非独占。
张天佑脸色一沉:“朱千户,明人不说暗话。这临濠镇是咱们合力打下来的,缴获之物,理应平分!我已清点过南门缴获,与你北门这边大致相当。不如就按此例,各自处理如何?”
“平分?”朱重八还没说话,旁边的汤和忍不住嚷道,“张将军,你们在南门遇到多少抵抗?我们北门可是硬碰硬打下来的!弟兄们死伤了多少?这怎么能一样?”
“放肆!”张天佑身后一名副将厉声喝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朱重八抬手止住还要争辩的汤和,目光平静地看着张天佑:“张将军,临濠镇乃是大帅下令攻取,所有缴获,自然都该登记造册,上报大帅,由大帅定夺分配。末将只是暂时代管,岂敢擅专?”
他把郭子兴抬了出来,既守住了规矩,也堵住了张天佑想要就地分赃的嘴。
张天佑气得脸色发青,他没想到朱重八如此油盐不进,还拿大帅来压他。他盯着朱重八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好!好一个按规矩办事!那咱们就等着大帅的钧旨吧!”
说罢,他重重一甩袍袖,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张天佑离去的背影,田娃眉头微蹙:“重八哥,彻底撕破脸了。”
“撕破就撕破!”朱重八眼神冰冷,“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是郭大帅的亲戚,处处摆资格,搞小动作!这次要不是他拖延,咱们振武营能少死多少兄弟?这账,老子记下了!”
他转身对田娃道:“立刻清点所有缴获,造册要详细!特别是铠甲、弓箭、战马这些紧要物资,一件都不能少!另外,阵亡兄弟的抚恤,受伤兄弟的赏赐,现在就按最高标准发下去!剩下的,等大帅命令!”
“明白!”田娃点头。他知道,朱重八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在向所有人表明,他朱重八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跟着他,不会吃亏。
消息很快传回濠州。
郭子兴看着朱重八和张天佑几乎同时送来的报捷文书和……互相指责的密信,眉头紧锁。
朱重八的文书详细汇报了战斗经过,突出了振武营的苦战和最终破城的功绩,并附上了详细的缴获清单,言明已封存待命。而张天佑的文书则强调了自己审时度势、关键时刻破城的决定性作用,暗示朱重八争功抢利,不服调度。
“这个朱重八……翅膀真是硬了。”郭子兴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他对朱重八的能力和功劳是认可的,甚至乐见其成,用以制衡张天佑、郭天叙等姻亲势力。但朱重八如此强势,甚至敢直接与张天佑冲突,也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父亲,这朱重八恃功而骄,目无尊上,若不加节制,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啊!”郭天侍在一旁趁机进言。
冯书吏却持不同意见:“大帅,临濠之捷,朱重八当居首功。张将军虽破南门,确有拖延之嫌。如今我军正值用人之际,当以安抚为重,赏罚分明,方可激励将士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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