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族大殿内的喧嚣、云山暴怒的威压、云梦瑶羞愤的目光、林峰等人恶毒的嘲讽,以及那掷地有声的“休书”二字引发的巨大震动……所有这些,都如同潮水般,在林尘踉跄着踏出大殿门槛的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身后。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胸口断裂的骨头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新旧伤痕交织在一起,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神经。更深的寒意,来自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原。休书的举动,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一种绝望的、与过去一切彻底割裂的决绝。他斩断的不仅是与云梦瑶的婚约,更是与这冷漠家族、与这无情世道最后一丝温情的幻想。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他苍白如纸、血迹斑斑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沿途遇到的族人,纷纷避之不及,目光复杂,有惊惧,有鄙夷,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将死之人”或“灾星”般的疏离。他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也彻底断绝了在家族内任何可能的、哪怕最微小的立足之地。
他不在乎了。
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旋转、重叠。强烈的眩晕感和失血过多的虚弱,如同黑色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全靠着一股不愿倒在外面、不愿让那些仇敌看到自己最后狼狈模样的意志力强撑着,朝着家族最偏僻角落、那间属于他的破旧小院挪去。
这段并不算很远的路程,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当他终于看到那扇熟悉的、歪斜的破旧木门时,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了。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他终究没能坚持走到屋内,身体一软,重重地栽倒在小院门口冰冷粗糙的石阶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石面,尘土和血腥气混合着冲入鼻腔,但他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迅速变得模糊、黑暗,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撞太阳穴的轰鸣。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也好……
父母冤屈未雪,大仇未报,心中自有滔天不甘。但这具残躯,这绝望的境地,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光亮了。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之际,一个带着哭腔的、细弱而焦急的声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钻入他几乎封闭的耳膜。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醒醒啊,少爷!”
声音很熟悉,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此刻却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双纤细的、冰凉却带着颤抖的手,用力扶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那力量很小,很微弱,甚至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微微发抖,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是……小蝶?
林尘涣散的意识,被这熟悉的呼唤和触碰,强行拉回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张布满泪痕、焦急万分的稚嫩脸庞。正是他的侍女,小蝶。
小蝶年纪不大,约莫十四五岁,身形瘦小,面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她是林尘母亲多年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的孤女,一直在院中伺候。自从林尘父母陨落、他自身跌落尘埃后,往日巴结的仆从早已散去,只有这个傻丫头,依旧不离不弃,守着这间破院,也守着已然成为“废物”的他。
“少……爷……”小蝶看到林尘睁开眼,泪水更是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但她咬紧下唇,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拼命抵住林尘瘫软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将他从石阶上拖起,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里挪动。
屋内,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床,一张歪腿的桌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小蝶将林尘小心翼翼地扶到那张硬板床上躺下,看着他浑身凝结的暗红色血污、破烂的衣衫下狰狞的伤口,尤其是胸口那明显不正常的凹陷,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她快步跑到屋角,那里有一个残破的水缸,里面的水已经见底。她用唯一一个缺了口的瓦碗,小心地舀出小半碗浑浊的冷水。然后又从自己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衣上,撕下相对干净的一块内衬布料。
她跪在床边,将布料浸湿,拧得半干,然后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林尘脸上、手上凝结的血污和尘土。她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弄疼了他。冰凉的布料触及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久违的关怀。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少女压抑的抽泣声,和布料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忽然,小蝶轻轻地哼唱起来。那是一首曲调简单、甚至有些跑调的乡间小调,旋律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林尘模糊地记得,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家族天才、无忧无虑的时候,偶然教给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小蝶的。没想到,她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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