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情似乎颇佳,又道:“哀家寿宴,点心一事,便按此例准备。林氏,你功不可没。”她顿了顿,对严嬷嬷道:“赏。”
严嬷嬷躬身应道:“是。”
太后又看了一眼那尊即便拆解后依旧显得精致非凡的点心塔残形,似有意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这点心塔,哀家瞧着,比什么‘琉璃翡翠’之类的虚名,倒是实在得多。”
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林小满一下。她心中凛然,太后果然对“胡记”之事耿耿于怀,此言既是赞赏,也是一种敲打,提醒她安守本分。她愈发恭敬地垂首:“民女谨记娘娘教诲,定当恪守本分,用心当差。”
预览圆满成功!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宫廷。林小满和她的“福寿双全点心塔”一举成名!御膳房上下,再无人敢小觑这个民间来的女子。钱公公等人脸色灰败,只能强颜欢笑,上前道贺,心中作何想法,却不得而知。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满在御膳房的地位悄然改变。虽然依旧谨小慎微,但所需物料再无拖延,人手调配也顺畅许多。她全心投入寿宴点心的批量制备工作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后寿辰前夜,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林小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简陋的厢房,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一丝虚脱般的轻松。只要明日寿宴顺利,她便能功成身退,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吧?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更大的波澜,正在暗处酝酿。
寿宴当日,慈宁宫内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盛况空前。林小满制作的“福寿双全点心塔”作为宴席后半段的重要茶点呈上,果然引起了轰动。不仅太后凤心大悦,连官家也亲自品尝,并当众赞许了几句,称其“别具匠心,寓意深远”。这番荣耀,可谓达到了顶点。
宴席散去,林小满正指挥人手收拾残局,准备次日请旨出宫,严嬷嬷却带着两名宫女,端着一个覆着黄绫的托盘,面色肃穆地找到了她。
“林姑娘,太后娘娘有赏。”严嬷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却比平日深沉几分。
林小满连忙跪接。
严嬷嬷揭开黄绫,托盘上并非预料中的金银珠玉,而是三样出人意料的物品:一支品相极佳、形态宛如展翅凤凰的赤金点翠簪,一本蓝色绸面、看似有些年头的线装旧书,以及一块触手温润、刻有“慈宁”二字的白玉腰牌。
“太后娘娘口谕,”严嬷嬷朗声道,“林氏小满,心思灵巧,点心技艺精湛,于哀家寿宴有功。特赏金簪一支,以示嘉奖;赐《食珍录》孤本一册,望你精研技艺,莫负天资;另,赐慈宁宫行走腰牌一枚,允你日后可酌情入宫,呈献新点。”
这赏赐,太重了!尤其是那枚“慈宁宫行走”腰牌,这等于给了她一个可以随时出入宫廷的、半官方的身份!这是何等的恩宠!周围尚未散去的宫人闻言,无不露出震惊和羡慕的神色。
林小满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太后的赏赐,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也超出了她一个民间厨娘该得的范畴!金簪和书册已是厚赏,这腰牌……其背后蕴含的深意,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她不敢表露丝毫异样,连忙叩首谢恩:“民女谢太后娘娘天恩!娘娘千岁千千岁!”声音因激动和不安而微微发颤。
严嬷嬷将托盘交给宫女,示意林小满起身,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姑娘,娘娘这是破格隆恩,望你好自为之。尤其是这腰牌,非同小可,切记慎用。”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告诫意味。
林小满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连忙道:“民女明白,定当谨记嬷嬷教诲!”
接过沉甸甸的托盘,尤其是那枚冰凉的白玉腰牌,林小满感觉它重得几乎让她拿不稳。太后此举,究竟意欲何为?是真的欣赏她的才华,还是……想用这腰牌将她更紧地绑在宫中,便于掌控?抑或是做给某些人看?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厢房,看着托盘中的三样赏赐,毫无喜悦之感。她先拿起那本《食珍录》,随手翻开,发现里面记录的果然是一些失传或罕见的宫廷点心制法,价值连城。但当她翻到中间某一页时,手指猛地顿住——这一页的页脚,似乎比其他页更为磨损,而且……夹着一片干枯的、形状奇特的银色小叶,与她之前在胡老头密室中发现的某种植物叶片,极为相似!
是巧合吗?太后赐予的书中,为何会夹着这样一片叶子?
林小满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她感觉自己仿佛抓到了一根线头,而线头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更加幽深、更加危险的秘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钱公公那略显尖细、此刻却带着异样热情的声音:“林姑娘可在?咱家特来道贺!姑娘今日可是得了天大的脸面啊!日后在宫中,还望姑娘多多提携……”
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小满心中冷笑,迅速将书合上,藏好叶片,调整好表情,起身开门。她知道,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这突如其来的浩荡皇恩,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激起无数难以预料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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