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雷霆乍惊，凤鸣九霄
凝香阁那腐朽的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吴太医那绝望的呜咽与“灰雀”冷静的处理声隔绝于另一个世界。萧绝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即将成为贤亲王罪证链条上第一个祭品的太医。他怀揣着那张墨迹未干、却重若千钧的供词，在那名忠心护卫的搀扶下，如同暗夜中两道紧贴着宫墙移动的影子，向着慈宁宫的方向，疾速而艰难地前行。
每迈出一步，腿部那撕裂般的痛楚都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意志。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中衣，紧贴在皮肤上，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刺骨冰寒。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吸入的寒气仿佛要在胸腔里凝结成冰。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求生的渴望，以及一种即将掀翻这腐朽皇权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知道，此刻的芷萝斋恐怕早已被贤亲王派去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发现自己“失踪”后，整个宫廷的守卫力量都会被瞬间调动起来，像梳子一样篦过每一个角落。他必须赶在贤亲王反应过来，封锁所有通往慈宁宫的道路之前，抵达太后的庇护之下！
身后的远处，隐约传来了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呼喝声，如同逐渐逼近的潮水。追兵来了！而且听动静，人数绝不在少数！
“快！”萧绝低喝一声，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木杖和护卫的手臂上，速度竟又快了几分。他熟悉宫中的路径，专挑那些偏僻、曲折、甚至需要穿过废弃殿宇的小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阴影与障碍物，与身后的追兵玩着一场生死时速的捉迷藏。
然而，他毕竟行动不便，速度有限。在一个需要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御花园角落时，一队约十人的宫廷侍卫，赫然从斜刺里杀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小队长眼神锐利，手中钢刀已然出鞘半寸，厉声喝道：“前方何人？站住！奉贤亲王令，宫中戒严，所有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萧绝脚步猛地一顿，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过那队侍卫，虽未言语，但那久居上位、历经沙场淬炼出的凛然威势，竟让那几名侍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放肆！”萧绝身边的那名护卫上前一步，挡在萧绝身前，声音沉浑，“镇北王世子在此，尔等安敢阻拦？还不速速退开！”
“镇北王世子？”那小队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被强硬取代，“王爷有令，非常时期，无论何人，皆需接受盘查！世子爷，得罪了！请您随我等回去，面见王爷！”
话音未落，他身后几名侍卫已然呈扇形散开，手按刀柄，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萧绝心中冷笑，贤亲王果然反应迅速，这是要强行将他“请”回去，甚至不惜当场格杀，再安上一个“意图不轨、畏罪潜逃”的罪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看谁敢动镇北王世子！”
一个苍老却如同金铁交鸣般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只见慈宁宫方向，灯火骤然亮起，数十名身着玄色软甲、眼神精悍、气息远比普通宫廷侍卫凌厉深沉的内廷禁卫，如同鬼魅般无声涌出，瞬间反将那一小队侍卫包围了起来！为首者，正是太后身边那位老嬷嬷！她手持一枚刻有凤凰展翅图案的赤金令牌，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终落在那个小队长脸上，声音冰寒刺骨：“太后娘娘懿旨，宣镇北王世子即刻入慈宁宫问话！谁敢阻拦，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太后懿旨！内廷禁卫！
那小队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认得那枚令牌，代表着太后至高无上的权威！更认得这些内廷禁卫，那是直接听命于皇帝与太后、独立于任何亲王管辖之外的绝对精锐！他带来的这点人手，在这些禁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属……属下……”小队长冷汗涔涔而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老嬷嬷根本不理会他，径直走到萧绝面前，目光在他那因急速奔走而显得异常苍白疲惫、却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语气也缓和了些许：“世子爷受惊了，太后娘娘正在宫中相候，请随老奴来。”
萧绝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他赌对了！太后果然在接到他暗中传递的消息后，选择了出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对老嬷嬷微微颔首：“有劳嬷嬷。”
在老嬷嬷与内廷禁卫的护卫下，萧绝安然无恙地踏入了象征着后宫权力巅峰的慈宁宫。身后，那队贤亲王派来的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
慈宁宫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面的肃杀寒冷判若两个世界。太后并未居于凤座之上，而是坐在窗边一张铺着厚厚狐裘的软榻上，她年约五旬，鬓角已见霜华，面容带着长年养尊处优的雍容，但那双与皇帝有几分相似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与难以掩饰的疲惫、愤怒，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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