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任长卿靠在软垫上,回想起今日翰林院中同僚们那混杂着羡慕与些许酸意的目光,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一声。
“早干嘛去了?”他暗自思忖,“当初看我接下那烫手山芋,一个个幸灾乐祸,只等着看笑话。如今见我不仅全身而退,还得了几分脸面,差事办得‘轻松’,心里又开始不得劲儿了?哼!”
他轻轻哼了一声,仿佛能将那些无聊的视线隔绝在车外。“富贵险中求,懂不懂?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下次再有这等‘好事’,让给你们便是,我现在就挺富贵安生了,可不想再去冒那无谓的风险。”
想着娇妻在家的温婉模样,以及府中温馨宁静的气氛,他心头那点不快很快烟消云散,扬声对车外的阿宝吩咐道:“阿宝,快一点,今天心情好,回家让厨房整治几个好菜,陪公子我喝两杯!”
驾车的阿宝闻言,高兴地应道:“好嘞,公子!”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欢快。两年多了,府中上下大多改口称他“主君”,唯有最开始跟着他的阿宝,依旧一口一个“公子”叫得亲切自然。任长卿也觉得这样听着更顺耳,更显主仆间的亲近。
马车加快速度,不一会儿便回到了积英巷任府。任长卿刚下马车,脚还没站稳,就见十三娘提着裙摆,急匆匆地从门内小跑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主君!主君!您可算是回来了!”十三娘喘着气喊道。
任长卿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挑眉问道:“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着急忙慌的?”
十三娘凑近些,压低声音急急道:“是……是大娘子那位康家的姨母来了!”
任长卿整了整衣袖,不以为意道:“来就来了呗,自有大娘子招呼着,何须如此慌张?”
十三娘更急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主君!那康家姨母她……她不是寻常串门子!她是来、是来游说大娘子,要给主君您纳小妾的!”
“什么?”任长卿闻言,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无语望天,“她是闲得发慌,没事干了吧?!跑到我家里来,撺掇她亲外甥女给自家夫君纳妾?她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他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抬脚就往里走,“我倒要去看看,她这唱的是哪一出!”
步入花厅,果然见康姨母正拉着盛华兰的手,说得“推心置腹”。盛华兰面上带着勉强的笑意,眼神里却有些无措。
任长卿立刻换上无可挑剔的笑容,朗声道:“哟!这不是姨母吗?什么时候来的?怎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你看这匆忙之间,招待不周的,怎么好意思……”说着,规规矩矩地向康姨母行了一礼。
康姨母见正主回来了,脸上笑容更盛,忙道:“明远回来了?不妨事不妨事,我也就是过来看看华兰,说着话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拘礼。”
盛华兰见到夫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起身道:“官人,姨母是来看我的。”
任长卿走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华兰的手,转而继续笑着问康姨母:“不知姨母今日过来,是为何事?若有什么需要侄女婿效劳的,但说无妨。”他故意装作不知。
康姨母就等着这话,立刻顺势接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看看华兰。听说呀,明远你房里除了华兰,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华兰这孩子贤惠,定然是顾念你,不好意思张罗。我这呢,倒是有个极好的人选,性子柔顺,模样也周正,定能好好帮衬华兰,替你分忧,为任家开枝散叶……”
任长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语气缓慢地问道:“哦?原来是为了此事。劳姨母费心了。只是……不知我岳母大人可知道姨母这番好意?”
他顿了顿,看着康姨母微微一变的脸色,又故作关切地接着道:“近来我常听岳母提起,说是十分想念姨母您呢,想必是姐妹情深。姨母今日既得空出来,可已去盛家探望过岳母了?若还未去,不如……”
康姨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强笑道:“我、我这不是先为你们小两口着想么?我妹妹那里,什么时候去都成的,不着急,不着急……”
任长卿真想一脚把她踹出去,这话里的逐客之意已经如此明显,她竟还像听不懂人话一般赖在这里。若不是看在她是华兰亲姨母的份上,他早让下人“送客”了。这康姨母是个什么货色,他作为一个知晓“剧情”的穿越者,再清楚不过。前些时日他处境微妙时,不见她上门,如今刚风闻他差事办得漂亮,又为华兰请来了诰命封赏,她就立刻眼巴巴地凑上来想分一杯羹,塞人捞好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任长卿压下心头腻烦,脸上笑容不变,开口道:“巧了不是?我刚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岳母大人遣来的仆从,说祖母有些想念华兰,让我们得空便回去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姨母,您看要不咱们一同过去?您也好久没见岳母了,正好姐妹团聚。至于您方才说的事……咱们到了盛家,正好一起商量商量,岳母见识广博,定然能给出更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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