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既平,论功行赏提上日程。官家在垂拱殿单独召见了任长卿。看着殿下这个年纪轻轻却心思灵动、屡出奇招的臣子,官家语气温和:
“任卿,此次应对西夏使臣,你临危受命,周旋得当,巧为拖延,为朝廷争取了至关重要的时日,厥功甚伟。朕心甚慰。然,卿年纪尚轻,入朝未久,若因此骤升高位,恐非福事,易招物议,于你长远仕途反为不美。朕赏罚需分明,除擢升官阶外,卿可另有心愿?但说无妨,朕或可成全。”
任长卿早已深思熟虑。钱财?他如今确实不缺。自他高中探花,宥阳的盛维大伯便极有眼色地大幅提高了香皂生意的分成比例,如今每年稳稳有近万两白银的收益,加之自家的田庄、铺面租金,早已实现财务自由。权势?他深知自己根基尚浅,朝中无人,骤然跻身高位,无异于火烤,绝非好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恭敬地行大礼参拜,声音清晰而恳切:“陛下天恩浩荡,臣感激涕零,岂敢再存奢望?臣本寒微,蒙陛下不弃,拔擢于草莽,赐予功名,委以职事,已是恩同再造。臣别无所求,唯念臣妻盛氏……”
他略微停顿,语气变得更加温柔而坚定:“自臣微末之时,便许嫁于臣。臣昔日困顿,她未曾有半分嫌弃;臣今日稍得寸进,她亦不曾有丝毫骄矜。在家中操持家务,贤良淑德,与臣相濡以沫,患难与共。臣常感念其德,却无以为报。臣之些许微功,若蒙陛下不弃,臣恳请陛下…能否将恩泽分润于臣妻,赐予她一份诰命荣身?此乃臣今日唯一所愿,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殿内侍立的内侍们都不禁微微动容。按大周官制《仪制令》,官员妻母封赠诰命,皆有严格品级对应。通常需官员本身官至三品以上,其妻方可依制请封诰命夫人。任长卿如今不过正六品,此举实属超格之请,极为罕见。
然而,官家金口玉言既已开出,且任长卿此次功劳特殊,所求又非为己谋利,而是为结发妻子求荣,显得情深义重,品格可贵。更重要的是,此事早已传至后宫,曹皇后听闻后,对任长卿此举大加赞赏,认为其重情重义,不弃糟糠,颇有古君子之风,曾在官家面前多次表示:“如此重情重义之臣,当褒奖之,以励风俗。”官家本就有意施恩,加之皇后美言,便顺水推舟,欣然应允:
“准卿所奏!夫妇乃人伦之始,情义深重,朕心甚悦。卿妻盛氏,既贤良淑德,堪为闺范,朕便特旨,赐封其为安人,赏赐冠服霞帔!望其永葆美德,辅佐夫君,光耀门楣。”
“特旨封诰”!这可是超越常制的莫大殊荣!意味着盛华兰的诰命身份,并非依靠丈夫的官阶依例获得,而是来自皇帝特别的恩赏,更为尊贵。
消息传出,宫中派出内侍省官员,捧着明黄色的诰命诏书、象征身份的六品命妇冠服(花钗冠、青罗绣翟纹的霞帔、褙子等),一路仪仗,浩浩荡荡前往积英巷任府宣旨。
当宣旨内侍那特有的尖亮嗓音在任府门前响起时,整个府邸都震动了。仆役们慌忙设下香案,盛华兰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换上正式礼服,跪接圣旨。她心跳如鼓,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那卷沉甸甸的、用上好绫锦织就的诰命敕书真真切地放入她手中,听着内侍清晰有力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教始闺门,端重肃雝之范;化行邦国,爰推褒锡之恩。咨尔翰林院侍读任长卿之妻盛氏,毓出名门,归于士族。柔嘉成性,贞静持身。娴内则于天家,克敦四德;着令仪于臣室,允协三从。兹以覃恩,特封尔为安人。锡之敕命于戏!徽章载沛,用旌淑德于兰帏;渥泽长沾,益励冰操于玉壸。祗服荣恩,永光闺阃。钦此!”
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玉之声,敲击在盛华兰的心上。她捧着那无比珍贵的诰命诏书和一旁托盘中华美非常的冠服,指尖冰凉却又微微颤抖。她抬头望向身旁一直含笑注视着她的任长卿,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巨大的喜悦以及汹涌的感动,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
“官人…我…我这就是…安人了?这…这诏书,这霞帔…妾身不是在做梦吧?官人,你…你快掐我一下,让我知晓这是真实的…”
任长卿看着她激动得几乎站不稳的模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爱怜与成就感。他上前一步,当着一众内侍和仆役的面,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笑道:“我的傻娘子,这明晃晃的圣旨,这真真切切的冠服,都在眼前了,怎么还会是假的?掐你?为夫心疼都来不及,怎舍得掐你?”
说着,他忽然朗声一笑,俯身下去,在众人的低笑声中,一把将盛华兰打横抱了起来。盛华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瞬间绯红,羞得将脸埋进他颈间,声音细若蚊蚋:“官人!你…你快放我下来!这…这还有许多人在呢…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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