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好孩子,苦了你,我...咳咳咳咳咳... ...”崔静颜咳得面色涨红,再也说不出半个字。青芜赶紧扶崔静颜坐下,轻拍后背给她顺气,好一会儿崔静颜才平静下来,只是泪珠双双对对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了。
“崔姑姑,当年我和阿姊年幼失怙,被买去做瘦马教养,幸得您细心教导,您待我姐妹二人从来都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若非您几番阻拦,恐怕早在十三岁那年就被主家卖了。如今我化名青芜,喊您一声阿娘,实则也是真心把您当成娘亲看待。”她抱住崔静颜,眼眶也跟着红了几分,“能为阿姊报仇,茵茵并不觉得苦,您也不要苦了自己,否则阿姊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安心。”
崔静颜擦干眼泪,抬手抚上少女长发,“是啊,我第一次见你们姐妹,还是一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姐妹,五岁的娃娃瞧着看可爱极了。我不过是个人人皆可轻贱的花楼娘子,早早灌了红花,这一生注定没有子女,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便也私心将你们当成我的亲生女儿。
说起来,你和箐箐除了生的一模一样,性子实在相去甚远,当初主家给你阿姊取名白玉蘅,给你取名白玉芷,可你偏说芷字羸弱,非指着主家桌案上的一方白玉,要以它为名,却不知那是主家才得的一枚名章,主家笑说你是要青史留名,索性就叫你白玉章了,盼你将来能有大造化,为主家挣个锦绣前程。”
“那他是打错如意算盘了,这名字定然主克化。自从叫了玉章,我的胃口愈发好,远不及阿姊细腰纤纤,犹能做掌上舞,达官显贵定然瞧不上我。”
崔静颜笑着在白玉章额上轻点,笑骂道,“你便是叫玉芷玉容玉华也还是贪嘴儿,整整比箐箐胖了一圈,小脸蛋圆鼓鼓的,气得主家直说自己养的哪是瘦马,分明是肥马咯!”
提及儿时趣事,白玉章终于将崔姑姑逗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又窝进崔静颜怀中撒娇,“不管是肥是瘦,茵茵都要赖着崔姑姑,永远永远照顾您,侍奉您,咱们再也不分开啦。雪停我便带您去找怀薇,开上几副药好生调理。您如今是装病,可别真病了才好。”
“好,都听茵茵的。”崔静颜笑着,将白玉章搂得更紧。
雪仍未停。
北郊十里处,贫民窟草棚简陋,终不堪积雪重压,许多贫民遭了灾。消息传入城内,许多大户人家在城门外开设粥棚,虽不及朝廷赈灾,倒也算缓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可惜一连五日,严寒更甚,无片瓦遮身,仅有清粥如何保命,许多人于梦中冻死在雪夜。灾民们迟迟等不来朝廷救济,逐渐躁动,甚至围聚城门以求天家垂怜。九千岁大怒,下令派兵镇压,以雷霆手段平息暴动。
霎时间,城根下尸叠着尸,死僵的躯体裹着破棉絮,红色腥液落地化泥,蜿蜒成暗红色的冰疙瘩,仿佛是惨白雪地生出的疤,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不管城外如何血雨腥风,长平坊中歌舞依旧。
朱漆大门一开,浓烈的化不开的暖香便混着酒气与脂粉气劈头盖脸吹来,脚下是名贵的波斯地毯,铺着绚烂至极的华贵蔓向深处。四角处巨大的紫铜兽首炭盆里,上好的银霜碳烧的正旺,赤红火舌舔舐着空气,将长平坊炙烤得如同阳春三月。
不同于那些抱着舞姬醉卧的嫖客,临窗锦榻上,几个身着华袍的中年人围坐吃酒,姿态端凝一些,但眼神同样被酒色浸得浑浊。桌案上除了美酒,还有几只剔透的水晶盘,盛着切成薄如蝉翼的梅红鹿脯,旁侧点缀之物亦是寻常百姓见一见都难的冰湃葡萄。
其中一人用银箸夹起一片鹿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目光瞥向半开的雕花窗棂,又看向身旁之人,轻声说道,“这次灾民闹事,九千岁斥京兆尹无能,京兆尹如今还在殿前跪着,不知那把老骨头禁不禁得起折腾。”
另一人搂过妓子哺了口琼浆玉液,笑道,“天家都不管,你操的哪门子闲心?”
“也是,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了,咱们还能仰仗着九千岁呐!”
说话之人嘴角向下撇了撇,执着的手隐晦地翘起一截兰花指,同桌几人会意,相互递了个眼色,大笑着举杯痛饮,只是那比兰花指的大臣隔日便被九千岁寻个由头抄家灭族了。
楼上天字一号,门口守着各府长随,几个京中最负‘盛名’的贵族纨绔正在此间饮酒作乐。
身着簇新貂裘的年轻公子倚在主位紫檀榻上,身下垫着珍贵的白虎皮,金冠微斜,面颊被酒意染了层薄红,衣襟半开,玉带松松垮垮,一只脚蹬着矮几,手掌随意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随羯鼓时不时敲着拍子,周身尊贵气派衬得雕梁画栋的长平坊也破落了几分。
丝竹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却仍盖不住其余公子哥儿们谀词如潮,将主位之人奉承得举世无双。
侍女们捧着鎏金酒壶穿梭如蝶,琥珀似的酒液汩汩注入玉杯。忽而琵琶弦急,鼓点儿密如雨,引得几双醉眼朝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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