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冻河上凿开的冰窟窿,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股挣扎向上的活气。地基沟挖得深,冻土被铁镐和汗水硬生生啃开,露出底下褐色的、带着潮气的生土。石头子儿垫底,粗砂找平,一层灰膏一层砖,像给冻僵的大地,穿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砖墙,一尺一尺,倔强地往上爬。青砖是供销社拉来的,沉甸甸,硬邦邦,带着新砖特有的浆水味儿和泥土的腥气。王四喜的肩膀,磨破了又结痂,结痂了又磨破,那块洗得发白的旧软布,早被汗水和灰浆浸透,染成了灰褐色,硬邦邦地贴在红肿的皮肉上,像一块粗糙的铠甲。他咬着牙,推着独轮车,一趟一趟,像头不知疲倦的骡子。车轮碾过冻土,“吱呀”的呻吟声,成了工地上最单调也最坚韧的背景音。
王六子被张木匠骂得狗血淋头,也学乖了。他不再耍花枪,老老实实,一块砖一块砖地码。动作笨拙,像刚学走路的孩子,但眼神专注,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张木匠叼着烟袋锅子,背着手,眯缝着眼在旁边盯着,烟灰簌簌往下掉。看到歪了斜了,烟袋锅子就“梆梆”敲在砖垛上,唾沫星子喷过去:“歪了!眼珠子长腚沟子里了?!重来!”王六子脸涨得通红,一声不吭,拆了重码。汗水混着灰浆,顺着他年轻的脸颊往下淌,画出几道泥沟。
王大柱和王二强是主力。抡大锤夯地基,震得地皮发颤!肩膀顶着碗口粗的松木梁,嘿呦嘿呦地往上架!黝黑的脸上,汗珠子滚得像黄豆,砸在冻土上,“噗”一声就没了影儿。粗布褂子湿透了,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热气腾腾,像刚出锅的馒头。
赵春花和张秀芬,灶房的烟囱就没断过烟。大铁锅里,高粱米水饭熬得粘稠滚烫,咸菜疙瘩剁得碎碎的,油汪汪。熬一大锅白菜土豆汤,撒点盐粒子,就是最好的力气汤。她们俩像两只忙碌的工蜂,围着锅台转,脸上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角。水桶空了就挑,柴火少了就劈,保证干活的人回来,有热饭热汤下肚。
王小芬带着春丫,像两个沉默的哨兵,守在院墙根下那堆金贵的木料和水泥袋子旁。春丫抱着个小板凳,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小手里还攥着那块靛蓝布头。王小芬,偶尔抬起,望向那一点点拔高的砖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像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
日头一天比一天高,寒气却一天比一天重。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可李家工地上的那股子热气,却像灶膛里烧旺的炭火,越烧越旺!驱散了严寒,也驱散了屯子里那些窥探的、嫉妒的、等着看笑话的阴冷目光。
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
当最后一根碗口粗的松木大梁,被王大柱和王二强嘿呦嘿呦地架上墙垛!当张木匠拿着墨斗线,眯着眼,横拉竖拽,嘴里念叨着“横平竖直!差一丝都不行!”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当那粗糙的青砖墙面,终于超过了人头高!当那新铺的、带着铁青色光泽的小瓦,在惨淡的冬日阳光下,反射出第一抹冷硬的、却无比坚实的光泽时……
李家那三间正房的架子!
立起来了!!
青砖!小瓦!松木梁!玻璃窗框(还没安玻璃)!
像一头刚刚挣脱冻土束缚、昂起头颅的巨兽!带着一股原始的、粗粝的、却无比震撼的……峥嵘之气!矗立在灰扑扑的屯子里!矗立在周围那些低矮破败的土坯房中间!像鹤立鸡群!像一把出鞘的钢刀!寒光闪闪!刺得人眼珠子生疼!
“轰——!”
整个小兴屯都轰动了!
像一瓢冷水浇进了滚油锅!瞬间炸开了花!
“哎哟喂!快看!李家那房子!起架了!”
“青砖!真是青砖!一水儿的青砖到顶!”
“小瓦!还是机制瓦!亮堂堂的!”
“松木大梁!真舍得下本钱!”
“这房子!真气派!比队部都阔气!”
“我的老天爷!李婆子真盖起来了!”
“啧啧啧!瞅瞅那墙!多厚实!多周正!”
“这要是盖好了!得多亮堂!多暖和!”
“老王家!这回是真翻身了!”
“刘寡妇那话……呸!打脸了吧?!人家钱干净着呢!”
“周婆子家那破房子……跟这一比……就是狗窝!”
看热闹的人群,像闻到了腥味的苍蝇,呼啦啦围了过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工地外围!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震惊!羡慕!嫉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尤其是那些曾经跟着刘寡妇嚼过舌根、说过风凉话的婆娘,此刻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耳光,眼神躲闪着,嘴里却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惊叹。
赵有田也背着手,叼着烟袋锅子,慢悠悠踱了过来。他一双眼睛扫过那拔地而起的青砖墙,扫过阳光下闪着冷光的小瓦,又扫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木料和水泥袋子,眼皮跳了跳。他走到张木匠身边,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和……一丝讨好的意味:“老张!手艺不赖!这房子……盖得……够硬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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